噗的一声闷响!! 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金属刺狠狠地扎进数十张叠在一起的温纸,那根羽箭射进华贵马车边一名待卫胸口,这个蓄留着络腮胡却依然年轻的男子捂着淌血的胸口倒了下来。 在落凡喊出敌袭的那一瞬间,训练有素的都城精锐军士迅速做出了反应。这名侍卫勇敢地跳上车辕,挡住了殿下马车窗口,他并不知道这枝羽箭会射向哪里,他只知道车内的殿下肯定是敌人的第一目标,而他绝不能让殿下生命受到丝豪威胁。 这名勇敢的军士侍卫赌对了,付出的代价是他自己年轻的生命。 “敌袭!” “保护殿下!” “立盾!” 这批从都城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军士充当此次公主求学侍卫的人们,暴怒震惊的吼叫声急促响起。 无数箭矢,如狂风暴雨般从密林深处密集抛射而出,嗖嗖作响,瞬间衬得呼啸风声消失无踪,显得格外恐怖。 距离圆车阵外还有一段距离的落凡第一时间卧倒,在倒下的同时,快速的匍匐前行,向着那名一直厌恶他的婢女方向前行。 重重摔倒在林地间,因为地面垫着北山道数百数千年的腐叶松叶,倒不觉得怎么痛,他脸贴着微凉的叶片,听着前方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听着偶尔从自己头顶掠过的箭声,默默计算着对方弓箭手的数量和用箭量。 北山道口四周全部是侍卫们愤怒焦急的呼喝声、喊叫声、布防命令声,还有极沉重的立盾声,那些由车厢板零时构成的大盾被侍卫们用力插入车辕边缘,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咄!咄!咄!咄! 羽箭狠狠扎进简易的木盾,发出像战鼓般的沉闷撞击声,却比最疯狂的战鼓更加密集更加恐怖,时不时有箭枝顺着简易木盾缝隙射中侍卫,引发一声闷哼,而那些不幸中箭的马匹则不像帝国军士般狠厉坚强,痛苦地倒地翻滚悲鸣。 箭矢破空声,木盾中箭声,人的闷哼声,马的悲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先前还被欢歌笑语温暧暮光笼罩的营地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咻! 一根羽箭狠狠射进落凡身前不到半尺的泥地,溅起的土石砾打在他的脸上,瞬间显现出红印,他面部的表情没有丝豪变化,安静匍匐在腐叶松针之上,目光穿透叶间的缝隙,越过那根箭杆,望向远处南向的北山道。 对方没有选择在北山道的密林里发起伏袭,也没有选择夜袭,而是选车队刚刚抵达北山道口的傍晚动手,纵使落凡自自小有着对危险的天然直觉,也依然没有想到这点。 傍晚时分是人们最容易松懈,防备心最弱的时候,而且车队眼看着便要与天山书院的先辈前贤碰头,难免会有些放松,这些敌人想必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隐约间看到北山道两旁的密林里己经出现很多密密麻麻的身影,通过先前计箭枝密度加上此时视线所及,他大致判断出敌人的数量大概在六十人左右。 毕竟是要暗杀的是大秦帝国皇帝殿下最为宠爱的四公主,无论是为了事前还是事后的保密,对方都无法动用真正的大部队,只能选择忠心不二的死士。 既然是死士,人数自然不可能太多,但落凡很清楚,战场上厮杀,从来都不是哪一方面人数越多就越厉害,相反一支全部由悍不畏死的死士组成的队伍才最难对付。 帝国大人物安排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除了动用死士之外,甚至有可能会请动修行者出手,想到今天可能会在战场上看见那些强者间的对战,落凡心中竟莫名其妙产生了某种兴奋的情绪,旋即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真是倒霉啊。”他喃喃说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婢女,她也与落凡一样,匍匐在地面,眼神平静而双镇定,丝毫不见任何惊慌,忍不住在心中默默赞许了一声。 两旁密林里的敌人己经涌了出来,那些穿着灰朴秦军制服的男人并没有蒙面,手里挥舞着制式钢刀,像狼群般高速前扑,既然没有掩饰身份,那么很明显必然有一方会被全数屠杀。 车队四周的侍卫本是都城最精锐的战士,被先前那场箭雨早己激发出了斗志与凶性,有的人竖起了长弓开始疾速连射,有的人叫喊着拔出制式钢刀迎了上去。 北山道口顿时响起一阵激烈的刀锋碰撞声,闷哼狂吼中双方不时有人倒下,刀尖捅入胸腹,刀锋割开咽喉,鲜血从男人们的身上喷洒而出,淋湿染红本己湿红的落叶。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却没有任何人退却,没有任何人转身逃跑,比拼的除了武技杀人技之外,更多的是敢于流血的强悍战意。 这都是大秦帝国的军士,也绝对是最为精锐一批军士,但人数差别太多,平时的训练应该没有什么不同,因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些护卫公主的侍卫们迟早会落败,六十对二十,将近三倍的数量,同一批人。至少在落凡看来是这样,因此离他身边不远那名婢女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沉郁,似乎在担心什么。 这些军士数量上差异,心中想着大秦帝国军人的战斗方式,她忧虑着,狠狠一咬牙便准备站立起身来。 落凡可不会记她暴露身形,本己离她不远的落凡,猛然鱼跃而起,右手握成拳挥击她的腿弯,让她重新倒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婢女愤怒盯着他的眼睛,右手则是悄悄缓慢伸向腰间。 落凡神情专注看着战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当他注意到车阵那处的画面,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身体微感寒冷。 北山道品厮杀正是惨烈,而车阵里则是一片诡异的安静,还有十来名侍卫就像十几尊石雕般半跪在那两个车厢的四周。 一辆车厢前,那位穿着旧袍子的温和老人正闭目而坐,在侍卫们的层层保护下,面向越来越阴暗黑沉的密林深处。 落凡紧张地舔了舔发麻的嘴唇,把手伸向长枪,掌心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很多汗水,湿淋淋的一片。 他沉默地将背上的弓箭解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缓慢无声的解下了腰间的无锋长剑,安静放在身边的落叶上 ……… ……… 厮杀还在继续,落凡与婢女和那惨烈的战场间隔着车阵,看情形公主随身所带的侍卫与死士间的战斗短时间内不会波及此处,但不知为何,落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掌心与弓缚绳之间的汗水不知何时竟也渐渐干了。 车厢旁十来名像石雕般半跪于地的侍卫冷冷看着密林深处,微黑的脸上满是坚毅平静,虽然警惕但绝无畏怯。 这十来名侍卫应该是大秦帝国最精锐的羽林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批,被特别挑选出来护送公主求学。虽是军方最精锐的成员,但今天北山道口外的战斗中,他们的表现却有些异样。 箭雨从灰暗林深处袭来时,他们迅速布成一个圆形防御阵形,沉默避于盾后,待敌方死血袭而至,他们仍然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浑然不顾就在四周发生的惨烈厮杀。 不时有同阵营的侍卫横死眼前,不时有无生命的身躯撞在车阵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们甚至连眼睫毛都不有眨一下,始终一脸冷漠盯着密林深处,心与身皆如钢铁磐石。 侍卫们单膝跪在落叶之上,他们穿着棉衫,棉衫边角隐约可以看到甲片,他们右手伸向背后,紧握斜斜向上的刀柄,冷漠目视前方,把身后的两个车厢团团围住。 一辆车厢华丽沉默,另一辆车厢前,队伍里唯一的那位老先生,盘膝闭目而坐,意甚闲适,膝上横放着一把剑,剑鞘破烂陈旧,就像老人身上的袍子。 侍卫们面无表情守在老人的身周,仿佛根本看不到四周的厮杀,听不到那些呐喊声,偶有敌人快要突进他们的防卫圈,才会有一名侍卫拨刀而起,投身而杀。 因为寡不敌众,那名单身而出的侍卫往往会迅速陷入浴血惨战之中,可即便如此,其余的侍卫们却是毫不动容,甚至眼睫毛都不眨一下,依旧不肯离开老人半步。 落凡不知道侍卫们为什么如此,不知道侍卫们警惕注视的灰暗林叶间隐藏着什么,但他知道那里必然有大恐怖。 隐约猜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华丽冷酷新世界掀开帷幕将要来到的现实,让他的情绪紧张到了极点,头皮有些发麻,中食二指不停无声摩娑弓弦,过了片刻,他的呼吸反而很奇妙地变得缓慢下来,脸上神情竟比先前更加冷静沉着。 等待未知的危险恐惧,让场间气氛变得极其压抑,车阵四周的激烈厮杀声、刀锋碰撞声,仿佛消失不见。 就在紧张万分的关键时刻,华丽的车厢窗户被吱呀一声推开,一名美貌年轻女子探出头来,髻发微坠,面色微虑。 不等她说什么,车厢旁面色冷厉的侍卫首领低声说了句请殿下小心,便迅速伸手关闭窗户,把她挡了回去,表情虽然恭谨,但或许是因为局势紧张所以动作显得有些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