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裳自若的盘腿坐于桌前,笑微微的望着他,“要喝酒吗?” 李原峥走至桌前,居高临下的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白落裳眨眨眼,指着酒杯,笑道:“我说,请你喝一杯。” 李原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并不因为李原峥的冷漠而尴尬,反而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喝酒,吃菜!” 李原峥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花生壳,不说话。 这时,战战兢兢的店小二在旁边干咳一声,小声在白落裳身后提醒道:“客官,你还没叫菜。” 白落裳一把拍在桌上,扬声喊道:“老板,上菜!” 李原峥挑眉道:“别忘了你还未完全摆脱嫌疑。” 白落裳无所谓的耸耸肩,又给自己酌满酒杯,“反正我也不会跑,有没有嫌疑随大人调查就是,不过这酒还得先喝。” 李原峥笑了。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原峥,“原来大人是会笑的。” 李原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又没毛病,我当然会笑,我只是不经常笑而已。” 白落裳点点头。 正常人都是会笑的,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不会笑。 就比如段南山,他就从来不笑,简直就是怪人一个。 “李护卫如此声势浩大,龙威虎震,只怕是无人可抵敌吧。”白落裳笑嘻嘻的问道。 “所以你是不是打算招供了?”李原峥抱着刀,一脸冷傲。 “李护卫可别说这种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话。”白落裳又剥了一颗花生,叹道:“可惜,李护卫的声威气势,看起来却更像是虚张声势。” 李原峥眼睛眯了下,冷笑道:“你是说我只是假造声势,借以唬人的?” 白落裳反问:“难道不是吗?” 李原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白落裳又道:“李护卫难道就没有想过,其实那人已经离开沣州了。” 李原峥冷然道:“你这么说,是在误导我?” “当然不是。”白落裳摇一摇头,“我只是阐述这个可能性。” 李原峥道:“我肯定那人并未出城。” 白落裳奇道:“莫非李护卫已经挨家挨户搜了一遍?” 李原峥道:“除了个别地方没搜。” “比如?” “随院。” 白落裳笑了,“你当然没搜,因为我就住在随院。” 李原峥道:“所以,随院窝藏嫌烦的可能性最大。”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搜查随院?” “迟早会去的。” “那我就恭候大人了。” “希望在那之前,你没有被我抓住把柄。”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哪一个把柄?” 李原峥看着他,“难道你有很多把柄?” 白落裳主动无视掉这个话题,问道:“像你们这样一进门就乱翻,查完没事就走,无功而返不说,还惊扰了百姓的生活,这样真的好吗?李护卫如此大张旗鼓的造声势,是为了什么?不怕打草惊蛇吗?” 李原峥道:“就怕他不惊,他一旦坐不住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白落裳问道:“以李护卫的高见,那人会怎么做?” “出城。”李原峥回答,“只要他一出城,我就可以抓住他。” 白落裳点点头,“李护卫的策略果然好,但就怕那人的耐性比李护卫的还要好。整天躲起来捉迷藏多没意思,若是我,一定更愿意藏着玉笙楼这样的温柔乡里,就算死,也能做一个风流鬼。” 白落裳的话,好像点破了什么,李原峥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掉的地方,动容道,“你为何提醒我?” 眨了眨眼睛,白落裳诚恳的笑道:“捉拿杀人犯人人有责,更何况我若不做点什么,就很难洗脱自己的嫌疑。为了表示我自己的清白,我当然要把自己想到的告诉李护卫啦。” 李原峥却哼了一声,道:“即便你这么说,我也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你是清白的。” 白落裳苦着脸道:“为何李护卫要这样怀疑我?” “当然是因为你很可疑?” “天底下可疑的人太多了,为何偏偏只能是我?” “天底下的人很多,可疑的人也很多,被我看见的可以的人更多,而不巧的是,你偏偏是我见过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白落裳只能叹气,嘀咕道:“那你可不可以当做没看到我?就当做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李原峥斜着眼睛看他,冷声道:“难道你已经喝醉了?” 白落裳笑道:“我千杯不醉。” “那你怎么开始说醉话了?” “我说的并不是醉话,我说的是很认真的话。” 李原峥冷冷笑了两声,“理由?” 白落裳捧起酒杯,微笑道:“我可以请你喝酒。” 李原峥不屑道:“用酒贿赂我?” 白落裳放下酒杯,沉吟道:“我还可以帮你捉住真正的凶手。” 李原峥冷哼了一声,道:“这就不麻烦你了,我并不需要。” “为何?” “不需要理由。” 白落裳无奈道:“难道李护卫怀疑一个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吗?” 李原峥冷道:“我向来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白落裳叹气道:“那你的直觉告诉了你什么?” 李原峥毫不客气道:“你心怀叵测,必有诡谋。“ 白落裳又呆了呆,叹息道:“到底是老江湖了,眼光果然比一般人厉害。佩服、佩服。“ 李原峥抬起下巴,冷冷道:“你这是招认了?” 白落裳摊着手,苦笑:“我又不是凶手,招认有用吗?” 如果李原峥是一个和县官一样的糊涂人,那么白落裳就算不是凶手,他的招认也是有用的。可是白落裳知道,这个李原峥并非一个糊涂蛋,他和那个县官不一样,他是一个有城府的人。 好像是印证了白落裳所想,李原峥突然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句话解读起来就会有许许多多的深意。 到底哪一种答案才是李原峥想要听的呢? 白落裳笑眯眯的盯着李原峥看了一会儿,才淡淡笑道:“我也不是什麽人,只不过是只一个酒鬼而已。” 李原峥哼了一声道:“你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白落裳暗暗叹气,无可奈何的喝了一杯酒,自嘲道:“说明我心虚,说明我的身份可疑。” “没错。” 正说着,忽然从楼梯口传来一声抱怨。 穿着便装的县官,自楼上走来,一边走,一边不满的抱怨:“李护卫,本官不过就是出来喝个酒而已,不会遇到危险,不需要保护,你看你还搞得这么隆重,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不待李原峥多说什么,白落裳都替他感到尴尬,是这县官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大人。”李原峥的反应倒是见多不怪,抬手行礼,不咸不淡的说:“属下正在执行公务,没有打扰大人雅兴的意思。” “别骗本官。”县官不悦道,“本官不会应为你大张旗鼓的来保护我就对你另眼相待,本官不喜欢被人敷衍。” 说话间,视线一转,落到白落裳身上,嘿嘿笑了一声,啧啧道:“哟,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位不是醉不醉吗?” “可巧了,这话我刚刚还说了。”白落裳起身,朝县官一揖到地,“大人好。” “一点都不好。”县官踱步下来,冲白落裳指了指自己的眼圈,抱怨道:“近来本官总睡不好,都憔悴了。” 白落裳瞪着眼睛看了许久,愣是没看出他哪里憔悴。 县官双手揉着自己的眼睛,抱怨道:“你都不知道,因为玉笙楼的案子,本官近来茶饭不思,夜不能眠,都快熬出心病来了。” 白落裳立刻肃容,俯首道:“大人恤民爱民,一心为民,实为百姓之福。” 县官垂下手,皱眉道:“那有何用!犯人一日没有归案,本官一日被扣上无能的头衔。” 白落裳俯首:“大人言重了。” “刚才听你们在谈论什么人,你们在谈谁?” “我们正在谈李护卫的心事。” 县官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哦?什么心事?” “草民在问李护卫的心上人是谁。” 眼睛微微眯起,兴致立刻淡了,“是么。你想知道李护卫的心上人?” 白落裳吐了吐舌头道:“正谈着了,结果大人来了,李护卫又不好意思继续了。” “你们还真有闲情雅致,本官都愁死了,你们还有心情谈论心上人。” “大人为案子的事费心费神,实在是百姓的福气。” “你知道本官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捉拿犯人归案?” “不对。”县官叹气,拖长音道:“本官真想拿几个造谣生事的人去衙门打几板子。” 白落裳微愕,县官的表情很正常,口气也很正常,可在白落裳耳朵里却变得阴恻恻的,忙道:“大人多虑了,这哪来造谣生事的人?” “不曾有?” “不曾有。” 县官瞥了眼邻桌两个眼巴巴看好戏的人,哼了一声,“本官最讨厌一知半解,还喜欢高谈阔论的人,简直就是在无事生事,闲得疼。刚才在楼上,本官就听楼下蛮热闹的,还以为是不法分子在聚众闹事呢。” 这话一出,顿时吓得那两人面色青白,本来他们就是无所事事的人,换盏传杯,兴致一高,谈及玉笙楼的事难免就激动不已起来。 县官又道:“刚才,本官好像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好像叫白什么的,那是很厉害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