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道存突然停下了赶路,背对着花慕雪。 “你走吧,接下来我想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了。”关道存回头说道,声音里只有冷静。 花慕雪一愣,她不知道关道存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而且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那九子……” “不需要你操心,不是只差狴犴,鸱吻和囚牛还没有现身吗?灵通如你也不能找到?”关道存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戏谑和嘲弄。 “关道存你到底怎么了!?你究竟想说什么?”花慕雪有些失控,她已经难以压制自己的怒火。 “啪!”一声脆响,花慕雪的左脸变得通红。关道存的一个耳光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脸上。 “好,好!我走——保重!”花慕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明白关道存究竟是为何。 他们本是朋友,而今却分崩离析。 孤独本是关道存最讨厌,最惧怕的,可如今他却自己一步步重新走回孤独的深渊。 关道存再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很慢,好像故意将自己在花慕雪眼中的最后一个剪影拉得如同数十年一般漫长。 花慕雪并没有看他,解下缠在手臂上的三根绳镖,将其中一根抛了出去,正好搭在关道存的肩上。 “保重,希望你可以找到真正的刎颈挚友,让狻猊代我问好。” 关道存还是没有说话。 他将肩头的绳镖握在手中,随后缠在自己的左手边,再放下长袍宽大的袖子,让那银光闪闪的梭镖和护手甲隐没在阴影里。 风吹过四月的柳叶间,叶子的颜色已经有些深了,在风中轻轻晃动道旁的柳树林沙沙作响,两人却一言不发,分道扬镳。 关道存突然一阵抽搐,右眼重新恢复了光采。 主人格归位,却没有一丝喜色。 因为他明白,这是凶灵的嘲弄和折磨,他要让自己感到深深的绝望,所以留下了主人格的一丝魂魄,让真正的关道存看着凶灵毁灭他的一切,让他彻底死心,永不再忤逆凶灵! 花慕雪早已消失不见,这是他最后的朋友,他已经回到了最初那个深渊中。 他跪了下来,大吼着抱住自己的头,将脸上抓得全部都是血痕。随后他又用拳头捶地,用头撞地,直到满脸满手都是血,直到自己的拳头再也捏不紧。 又是一阵剧痛,他的眼睛再次失去光采。 凶灵仿佛是圈养畜生一般折磨关道存,让他疯狂,让他自生自灭。不愧是千万冤鬼凝聚而成的凶灵,怨念、疯狂和残忍无人能出其右! “一个小鬼而已,尔岂敢以萤火之躯与皓月争辉!”一阵平静得接近冷漠的声浪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刚刚站稳的关道存再次压倒在地。 一人之威,堪比大海! 一个提着灯笼,背着伞,一副守夜人打扮的老人慢慢走向关道存。他缓缓探手,但是却如同蛟龙探海,势不可挡。 “还好还好,没有死绝,还救得活。”老人摸了摸关道存的脖子,探过脉搏后,便带走了关道存。 …… 关道存看见了凶灵化身的睚眦本相,可是此时的他却与先前的凶神恶煞完全不同,反而奄奄一息。 老人的一句话就足以震伤凶灵! “你也有今天?”关道存问道。 “好在这个人没有杀了我们,否则我们必然早已尸骨无存。”凶灵说道。 “谁和你同路了?!”关道存瞪着那只巨大的眼球,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怨恨。 …… “醒了?” 一个穿着黑衣黑靴,却有满头鹤发白髯的老者扶手立在关道存身前。老人的眼睛很浑浊,但是浑浊中有存在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智慧,仿佛诉说着混沌中的真理。 一把伞插在伞筒里。伞面,伞骨都是金属制成,伞骨异常粗大,但是却丝毫不显臃肿,而是充满张力。 鸱吻千机伞。 他,究竟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老夫是谁,没什么用。如果真的要说老夫是谁,不妨成老夫一声——逸仙人。” 以仙人为号,自然是十分自大的表现,可是对于这位仅仅用一句话震伤凶灵的人来说,“仙”却有些苍白。 “天道自有规律,吾等仅仅是顺应天道而生,自然还是会应天道而去,何必留下痕迹?”老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年轻人,我看出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很长很长……你会背负很多骂名,但也会留下希望的种子。” 老人说着不知所云的话,仰望星空。 “我伤了那个小鬼,他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妨碍你。但是我奉劝一句,放下仇恨,包括一切新仇旧恨,这样你们才可以达成真正的变革。” 如果先前只是老人的胡话,那么这一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震慑住了关道存。 他怎么知道凶灵,他怎么知道变革? 他究竟是谁? “我说过,不必纠结,权当老朽是个行将就木的守夜人,只不过多知道一些事情罢了。走吧,趁他恢复之前好好和他谈谈,只有齐心协力变革才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