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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章节 第四章 陈家二狗

沉纱 九爵 4986 2024-06-29 04:01
  一晃已至日渐西斜的傍晚,白日里空气中弥留的温度逐渐地挥发而尽,剩下的唯有来自深秋的寒意以及掺杂其中的着迷浊的酒味。  唐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更记不清红姑娘是什么时候离开,他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一对银锭,抚摸着躺在桌子上冰冷的麒麟令,不禁回忆起那个女人临走前对他投来的冰冷眼神。  他正了正神色,略显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完了,这下又得罪一个。”  说话间,他便又抽身站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略有褶皱的衣着后,兀自转过头去,看向了窗外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乾阳的城东。  相比较于城西的嘈杂来,乾阳城的城东处可要静谧的许多。  偶尔会有些许马车行人穿过,但无一不是锦衣玉辇,珠光宝气。  来到了这里,便是来到了乾阳城乃至整个大靖国的贵人区了,住在这里的随便一人拉出来跺跺脚,都要让整个大靖国抖上三抖。  在这群名门豪宅中,除了当今临危王张仁良外,宅子最大的大概要属永乐候陈暮云家的宅子了。永乐候府占地百顷,气势恢弘,光前门口的两个巨大的石狮恐怕就有千斤之重,大门外中上端有一书写“陈府”二字的巨大牌匾,乃先皇恭帝的父亲明帝亲笔御赐,凭着这字两个字,陈家足以屹立大靖而百年不衰。刚踏进陈府的大门,便是一尊雕琢着螭龙吐日的高墙,而藏在这堵浮墙身后的,是雅俗并重的水榭亭台,零次栉比的高阁楼宇,更不谈这府中数以千百计的小厮,婢女,其奢靡程度丝毫不亚于皇宫大内。  只是,原本一向热闹的候府今天却反常的寂静。自门口两座大狮子朝里,穿过九曲十环的雕栏回廊,一直到内府正厅旁的的别院厢房。  所有的小厮婢女无一不是颤颤巍巍,恭恭敬敬地躬身站立。位于二楼正阁书房内,不时传出阵阵碎木瓷碎的喧闹声。  “不行,别的事情都可以,唯独这件不行!“,陈暮云老当益壮,声如洪钟,一声怒吼几乎响彻整个偌大的候府后院。不用想,能让他发这么大脾气的,除了这个陈家的二世祖陈平安之外,还能有谁?  大概虎父无犬子,陈平安的驴脾气比起老侯爷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哼!老头子,你都是半截棺材入土的人了,还是自己过好自己的晚年日子,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逆子!”陈暮云几乎被气的七窍生烟,他恨不得一巴掌甩在陈平安的脸上:“你信不信,只要老子我不点头,看哪个军队敢收你。”  陈平安分明不信,回瞪着眼睛看着陈暮云,振振有词道:“你个老不死的也不去打听打听,在军中哪个不知道这陈家是我陈二狗当着家呢,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拦小爷我。”  此时的陈暮云当真是撕心裂肺,若不是从军多年的身体底子硬撑着,怕到了这会儿,那另外半截棺材也入了土。  但无论如何,陈暮云是绝不可能让陈平安步入半点凶险的,毕竟他那年近百岁的老娘可放出了话来,要是她这唯一独苗宝贝孙子敢离家半步,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用回来了,不然她死了到了地府都无颜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  说起来,陈暮云也是悲哀的,大概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又或者这辈子杀的人太多,报应来了。  想他在朝中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到了家中却连个屁都不是。  到了这一刻,陈暮云也不得不服下软来,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着陈平安好言劝道:“小祖宗,你能不能让你爹省省心,你现在贵为小侯爷,要办什么爹也能通通给你办了,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你非要去参什么军,还去西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地方是你这种人去的吗?你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老陈家可是要绝后啊!”  陈平安呵呵嗤笑:“好端端地去参个军,怎么到了老头子你得嘴里就像是赴刑场了呢,开口是个三长两短,闭口是个绝后的,你就不能给我盼点好的,比如说,盼我在军中能杀敌建功,早日取得军功,封个威武大大统领啥的……啧啧,那也是给我老陈家长脸不是……”  陈暮云脸色阴青,终于忍不住一个暴栗砸在了陈平安的脑门上,喝骂道:“小兔崽子,你……你懂个屁!你当参军是过家家呢?想杀人就杀人,想立功就立功,想当大统领就当大统领。就你几斤几两……我还指望你能给我长脸?只要老子我这些年辛苦攒的这点威望,你别这么快给我败光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平安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没问题,只要你让我去参军,我绝对不说是你大柱国的儿子……”  “咳咳”陈暮云胸中一阵起伏,抚了半天前胸才硬是将那口郁气捋顺了过去。他瞧着眼前这个估摸着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陈平安,无奈般苦叹摇头,没辙,谁让这是自己的种。  于是,陈暮云只能端坐下来,用一股商议地口吻说道:“这样,咱爷俩也莫为了这事伤了和气,都各退一步,你要想参军也不是不行,但是别去什么新军,北方的镇北天问军,南方的平南天野军,西蜀的安西天狼军,最好是这上京的燕山卫、羽林卫,这几个里你随便挑一个,我可以保证你去三年不打扰,并且让你赚足了军功,届时再找个机会让皇上封你个大统领,如何?”  陈暮云难得的心平气和本该让极好面子的陈平安见好就收。但看样子陈平安并不想这么妥协,又或者心里已经被种下了某种执念。  “老头子你诓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你可想都别想,我刚才就跟你说过,这回我不会报你的名字,借你的威望,我说的是真话。所以,我必须去新军。”  “新军……这到底是个啥?喂,喂,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再走……”  陈暮云还在郁闷,陈平安倒好似没了让陈暮云继续讨价还价的兴致,自顾自地背着个手,推开门看见满院子不敢吭声,禁足默立的下人们,嘴一咧,吹着口哨便走出了庭院。  陈暮云浑然便像瘫软了一样,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可等他细细琢磨之后,忽感此事并非想象中的简单,莫非是自家这个傻儿子被人设计下了套?要知道,这些年来,陈平安一向不务正业,玩心甚重,整天也就知道聚着一帮狐朋狗友,带着一帮狗腿子满乾阳城的寻找乐子,打发时间,至于那些从军、做官一途从来都是不屑为之,毕竟用他的话讲,军中混的再好也混不过老子,当官当的再大也做不了皇帝,无趣无趣。  大概是知子莫若父,陈暮云也只是用脚趾头想想,便能看出其中端倪。  当下,他便唤来平日里跟着陈平安最亲近的小阿四细细询问起来。  小阿四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惊天雷火中醒悟过来,浑浑噩噩一五一十地把白日里的所有事告诉了陈暮云。  “回……回侯爷,今天白日,少爷本约好了几个世家公子一起游湖,可到那湖边却发现竟无一人前来赴约,少爷自是愤怒,便欲率着小的挨家挨户地兴师问罪,可最后却发现,这上京里的公子哥一个个均不在家中,便好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少爷自是郁闷,本欲回府休憩,巧的是,却在回途路上遇上了兵部尚书的公子杜有才,一打听才知道,原是朝中要成立一个新军,而这些公子少爷们纷纷踊跃报名,这便被家人安排到各大军营修习锤炼去了少爷一时兴趣,便询问新军详情,据那杜有才所言,这次的新军可不同以往,乃是皇帝陛下亲辖的直属禁卫,不仅条件好,待遇高,而且深受朝廷器重,最重要的是,此次新军征兵,首次将女子列入征召序列,上京里有不少大家闺秀,名门小姐自恃不输于男儿,纷纷踊跃参选,就连上京第一美女,天都府尹覃大人家的大女儿覃瑶也参与了其中。  少爷听完了这些话,不禁怒骂了一声,这些个平日里表面上跟他称兄道弟的狗崽子们遇到这等好事居然隐瞒,只当是自己吃了大亏,内心里愤愤难平,当即便也要报名参加新军。  可那杜有才公子却嘲弄少爷是个大统领血肉少爷心,富贵身子懒汉命,吃不了那苦的,别没当两天又喊着回家,到时候打的可就是老爷的脸了,杜公子这话极为刺耳,一下子便把少爷激怒了,并与那杜有才打了赌,若他进了新军,便要那杜有才当众下跪,喊三声爷爷。  之后,少爷便急不可耐地跑到了兵部报了名……”  陈暮云听完了下人的叙述,不禁怒骂了一声荒唐。但凭借着数十年朝堂江湖的阅历经验,陈暮云心中更觉疑惑。一来军中成立新军这等大事自己居然一点风声都闻不到。二来此事边关无事,山河无碍,就算是这几年风头正盛的北凉也在前两年被自己打的服了软,没理由突然成立新军。除非…  陈暮云再联想起来近些日子里,天下好像发生了一些传闻大事,他的心猛地一紧……  不知不觉中,陈暮云原本佝偻的身子逐渐挺直起来,他深深地眯起那布满皱纹的眼睑,脸色一改先前失落神色,变得肃然而深沉,宛如一汪令人看不清的大海。突然间,他好似有所抉择,起身走出书房,来到了别院深处一座精致的小偏房内,那里住的不是人,只有一匹枣红色的老马。  老人站在老马跟前,微微一叹:“老伙计,又要劳烦你跟我走一遭了。”  那马竟好似听懂了老人的话,库次两声,微微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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