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伉俪那男的接过石头,仔细观瞧,只见那石头表面一闪,显现出一段景色,景色中是,死生伉俪那女的面带微笑,踮足观瞧,不时撇眼,看看这男的,嘴中开合,似乎说道:“不尽,常不尽啊,你此时可否醒来一刻,与我同观呼?”只是不长的时间,那女的又被旁人挤过,终于不见面貌。 “妥妥,妥妥,萧妥妥啊,你怎么如此狠心,让我多看你几眼也好!”死生伉俪那男的,手中紧握这石头,恨不得把这石头攥出水来,竟自痴迷道。 看到石头中想见之人一闪而过,那男的又赶紧用衣袖不断擦拭石面,头几乎贴到石头上,但哪里还有画面半分,一着急,竟然当众抽泣起来。 慕小聊、浪色王隔着那女的,不知道那男的看什么,沈西樵隔着只狗,倒是能看出个大概,站着的其他人等有的凑近来看了看,那男的全然没有理会。 “死生伉俪,常兄弟,石头可还对味?”坐在对面的周暮秋言道。 “常兄弟,大兄弟,常不尽!这石头还对胃口?”周暮秋看他没反应,又大声道。 “对,对胃口,不是,不是,感谢周老员外,感谢周府上下,我,我是感之不尽!”常不尽抬起头,擦了擦眼睛,看了看周暮秋,又看了看众人说道,“能否,能否再将刚才那画面再,再让出现为常某一观?” 周暮秋早知道他要这么说,已让堪不准走过去,堪不准到了常不尽身后,拿过那块石头,嘴中起咒,然后慢慢道:“常兄尽管看吧。” 常不尽一把夺过石头,是两眼紧盯,再不理旁人。 “也是个痴情的人,有男人能及他万一就不错了。”说这话的是慕小聊,她扭头看了看浪色王。 浪色王动了动身体,胡噜胡噜嘴,没有作声。 周暮秋看了看他们,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竹筒,扔给堪不准,堪不准双手接住,顺势将右手那个竹筒只用拇指一弹,盖子飞出,接着送到慕小聊鼻前,慕小聊被这极快的一幕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这竹筒中的气息已然吸入鼻中。 浪色王赶忙去用手去挡,却听周暮秋说道:“这位浪色王朋友,还是稍等为妙,全是一片善意。” 那慕小聊吸入竹筒气息,又听得堪不准在耳边道:“如意如求,分身遁变,捕风追浮,解形从中……”,堪不准念了个《解形分身咒》,这《分身咒》原本是用来自己分身无数,以一敌万之用,此时堪不准将其用在慕小聊身上,并额外将《解形咒》掺加其中。 法咒一出,加上竹筒内的“分身解形炁”的作用,岂是鬼魂所能抵挡,只见慕小聊的身子微晃,明暗交错,就在明暗交错间,大家看到,另有一个女子身形与慕小聊重叠,并逐渐清晰,慕小聊一个恍惚摔落座椅,而那女子看到,赶忙去扶。 “落落,这,你们这是做什么!”浪色王厉声道。 众人看得分明,眼前出现的这位女子,美丽不可方物,别说剔骨王此时看得竟用剔骨尖刀往自己胸口划拉,胸毛都被刮下许多,自己浑然不觉,就是正自凝神的王安石,听得嘈杂,挑开双眼,也是多了几分凝盼。 “哎,你别喝了,那屋子又窜出来一个天仙,比慕小聊还受看!”院外众食客有人眼尖道。 “我高了,难道你也高了?莫说人间,就是鬼界,岂有这种所在?”这人说着,不屑地瞟去一眼,竟然就这一下,含在口中的猪肉再也不嚼,猪油和着口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滴落,半个字也不再吐出。 “呵呵,不要在寄居她魂之内了,想来,这样不更好?来,姑娘,赶紧把这竹筒内的气息闻一闻,还得真魂,从此不要受这躲藏之屈。”周暮秋说着,冲那姑娘指了指另一个竹筒。 “这,这是?”初落落疑惑。 “姑娘,这是你所需的还阴气,刚才那是“分身解形炁”,用得莽撞,还请姑娘见谅,赶紧服了这还阴之气,固住你这魂魄,免得永久寄魂之下,终非长久之计也?!”周暮秋答道。 这初落落扶起仍有些晕眩的慕小聊,她又看看浪色王。 “员外,你说她吸了这个,以后就不用再依附她人,当真如此?”浪色王不信。 “当真如此,她原本是阴中之阴身,如若不服这气,她不是依附魂魄,就是要依附阳身之躯,偶尔出来可以,但长时间独立游移在外,只能消散自己,终将殆作虚无……”周暮秋道。 “姐姐,你就服了它吧,以后咱们也能时时见面,只是你莫扔下我就好。”慕小聊托着腮慢慢道。 “傻妹妹,现在说这些作甚,几时我要扔下你的。”初落落嗔怪道。 说着,她又看看浪色王,浪色王虽说能勾蜂引蝶,弄花驱草,但是在这道家眼前,无半点机灵使就,听明白人家大概,知道这是为初落落着想,也就依得如此。 浪色王点了点头,注目着初落落。 初落落一看,这在意之人尽皆同意,何必执拗,打开剩下的竹筒仰鼻一吸,瞬间,初落落人形更实,要形体有形体,要姿态有姿态,宛若人间活人。 “哈哈哈,这就对了!”周暮秋仰身一笑。 浪色王看那初落落的确不同以往,唇色发丝比之前不知清晰多少,不禁双手握住初落落,更感觉不似以前冰冷温度,仿佛来世重生,一时百感交集,无语凝咽。 看到死生伉俪中的常不尽目不转睛盯着石头,再看浪色王、初落落四目相对,再无旁人,周暮秋此时看了看那金乌犬,一抬手,“嗯?”,没人支应。 他向逢空空指了指,逢空空赶紧捅了捅剔骨王,剔骨王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又给金乌犬添了一块骨头。 周暮秋又看向沈西樵,沈西樵此时正看那初落落,也是如见天仙,心想,慕小聊已是世间唯一,但只是在初落落未现之前,现在又出来这么个仙子,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美人窝里更有美人。 “啊哼!”周暮秋大嗽一声,“西樵,西樵啊!” “哎,哎,老员外,有何吩咐?”沈西樵赶紧答应。 看见沈西樵有了反应,周暮秋从袖口取出一本册页,递予沈西樵,沈西樵接过一看,册页封面四个字“小山诗集”,“啊?我说这许多日未曾寻得,原来在这里。”沈西樵心想。 “多,多谢,多谢周老员外!”说着,沈西樵将这《小山诗集》接在手中,翻开看去。 此时,周暮秋绕过王安石,目对琴音客,又掏出一张宣纸,递给于他,琴音客本是散淡之人,随手接过,但已不能自持。 “了若散?了若散!”琴音客看到册页封面所写,如同嗷嗷待哺之婴儿见到乳娘,连客气之举都忘了,也是脸贴琴谱,不顾他人。 看到诸位皆有所钟,周暮秋最后将目光看向王安石。 “荆公,荆公!”周暮秋双手扶桌,对王安石郑重道。 王安石虽感觉在梦中,但是眼前一切,不比现实更有情,简直人间是不曾,只有梦中闻,但这似梦非梦,也不好一概而论,赶紧抱拳打喏道:“这位官家,唤我作何?” “好说,好说。”应诺着说完,周暮秋又从怀中掏出一纸,递给王安石。 王安石接过一看,念道:“夫天下之治唯先置民,而此‘置’非彼之治,是为以‘置’达治也。‘置’分‘身置’、‘心置’,安家立业视为‘身置’,乐享其中视为‘心置’,若夫只重‘身置’,不重‘心置’,则社稷毁累矣,若夫只重‘心置’,不重‘身置’,则社稷难有为矣……适逢府中添新宅,遍观书、画、像、舞,听得虫唧之语……此乃‘心置’……心又分……大丈夫应为国效力,以求‘置民之身,置民之心’也。” 读罢,王安石再看落款,写着“一字探花郎。” 半晌无语,忽又猛然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此开我七窍之通,治国亦当如是之安‘置’,不过,此文之意,‘心置’、‘身置’并重,某以为,此当因时而论,因势而异,目下定国方初,自当‘身置’重于‘心置’!”说罢,会心一笑,“梦得其所,梦得其所哉!拿酒来,拿酒来,不是老夫梦中眠,何来此番灌顶言!要个痛快!” 听到王安石叫酒,哪个敢怠慢,谭花快人快脚,速速取来一坛好酒,忙给王安石斟在杯中。 王安石平日里对酒菜饭食不甚要紧,如今舒畅,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谭花又是给其一个满杯,王安石又是喝个精光,两杯过肚,食兴渐起,不似以往,一筷子一筷子夹那盘中美食,嘴中连连称道:“快哉,快哉!” 见桌上这几位各得其所,各有所爱,周暮秋一举杯,对众人道:“各位,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说着,周暮秋举起眼前酒杯,先来个举杯而尽。 第五章第四回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