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斧落木劈,但下落的力道也非沈西樵这体格能承受,这一摔落,手臂似断裂般疼痛,五脏六腑也是一阵剧痛。 但看到此法有效,沈西樵内心不免欢喜。他强忍疼痛,将劈好的木柴选来几块合适的,用木丝分别将木块绑在手臂处,将就着临时做了个护腕,又如法炮制,做了护腿,护颈,看自己有了些木甲保护,沈西樵再次弄湿龙鳞,步骤如前,“啪啦!”又是一个木头劈开。 这次有了木甲,摔落之力反应在身上自是轻缓些,但也不好受,沈西樵又找了些稻草敷在木头外,厚厚裹就一层,这次再试着下劈,将将还可承受。 有了自造的一身装备,加之沈西樵摸索出些此间技巧,这劈柴速度登时加快。只见周府西跨院的厨房领地,一个“稻草木头人”,不断腾空再下落,接着就是“啪啪啦啦”,接连响起木断屑飞之声。这次仅过半个时辰,地上的小木头堆已是让他全部化作柴火。 待劈柴完成,沈西樵心内自喜,这下,这下能回去睡觉了。 又一想,哎,睡什么睡,还有两口水缸没灌满呢。 强打精神,沈西樵走到水缸处,踮起脚尖,想再看看尚需几桶水能完成。 “啊!刚才打的水哪儿去了?”沈西樵这一看,抓抓后脑勺,琢磨半天,刚才是打了几桶水灌进里面去了啊。 他又仔细向内张望,可天黑月暗,加上自身的遮挡,缸里面实在看不分明,刚才有水时,水面还能有些反光,难道是水面现在污浊变黑,自己没看见?想到此处,他捡起个石头子向缸内扔去,只听“叮叮当当”作响,分明就是个空缸。 火烛、火烛,需要火烛,可大院子里没有火烛啊,沈西樵又走进厨房,厨房内干干净净,厨具样样俱全,就是没有火烛。 火烛要来做甚,沈西樵自发逻辑想来,火烛当然是要亮光了,对,亮光、亮光,金乌犬! 你个懒家伙,我自在这里受苦劈柴,你倒酣睡起来,沈西樵看到金乌犬卧在劈柴堆里自睡,心下来气。 “臭狗!”沈西樵大叫。 那金乌犬睡梦中听到忽有声音叫自己是“狗”,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再看是沈西樵正指着它大叫,真正胆怯起来,是浑身登时乌黑。 这天本来就黑,加上金乌犬乌黑,沈西樵眼神再好,也真不好分辨。 哎,也真是,这时候生气作甚,沈西樵自谴。 “来来,乖狗,乖狗,来来,有骨头吃……”沈西樵想着骨头,说着骨头,这嘴中竟然真有些肉骨头的味道,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令沈西樵一惊,怎么出了骨头味道,难道是昨晚上吃多了? 他又不断说出“肉骨头”,嘴中之味渐浓,随着张嘴闭嘴,飘来开去,那金乌犬嗅得骨头香,是两眼放光,哈喇子滴流,浑身也是又乌变白,有白变黄,最后是金灿灿一团。 “这就对啦!”沈西樵连忙将这金灿灿的狗抱起,那金乌犬不断在沈西樵嘴旁舔舐,着急弄明究竟,沈西樵也先管不了这许多,忙举着发光的金乌犬向缸内探照。 “嘿!这厮为谁,可苦我也!”沈西樵向内一看,暗暗叫苦,缸底原来有个窟窿。 合着要装满水就要先补缸?这大缸怎么补啊?沈西樵又想。 沈西樵见得过那补缸的手艺人,都是各有各的妙方,大多是黏黏糊糊一团的东西,抹在裂缝处,干燥一段时日才能重新启用。 这显然无法实施,一是不知道那团子东西是什么,二则是根本没有时间干燥。 索性是将缸打烂,就说自己不小心把缸砸了?沈西樵歪眼想去。不行,这岂不成了无赖泼皮。 想来想去,沈西樵是老老实实,先将那漏缸放倒,按照窟窿的形状大概用斧子削了个木头块儿,堵住窟窿,然后在旁边缝隙处,用稻草腻缝。 经此折腾,又是两刻已过。 此时,东方些许露出些光亮,两大口空缸立在眼前,这一桶桶再来回灌水,别说沈西樵,就是师傅们全来,也无法立刻完成啊。 “灌水,灌水,灌水。”沈西樵坐在地上,满脑子就是这两个字,念了半天,毫无想法,他又不自觉地去想词句斟酌之妙,只有诗词歌赋才是沈西樵最爱,这境地想来,也是舒缓下精神。 “金鞍美少年,去跃青骢马?”这个不好,当时还和师傅争辩,换做“美少年金鞍,青骢马去跃!”应该更好。沈西樵回想,师傅当时还说,这移词别句虽然可以,但还有个关键,需是看词牌为何,要依据词牌中的声韵平仄,“去跃”这个“跃”字是个“去”声,比之“马”这个“上”shang(三声)声听来确实有力量,当时师傅想到这里,还夸赞我一番。 想到被师傅夸赞,沈西樵又自己乐了起来。 这“灌水”嘛,沈西樵又想,没有力量,不如“水灌”,水是“上”shang三声,“灌”则是“去”声,显然灌更有力量。 “金乌犬嗅香,苦少年水灌!”这是什么词句啊,呵呵,沈西樵自己没事找乐子玩儿。 “水灌!”对啊,我还灌什么水啊,直接水灌! 忽然,沈西樵有了注意。 他看看四下无人,取出龙鳞,推倒另一个完好的空缸,将稻草做了个粗糙的网,兜住缸底,然后对称两边各自又系上稻草为绳,绳端困住龙鳞,紧接着是龙鳞沾水,将那空缸已然带起。 先行,沈西樵只是让那龙鳞沾了少许的水,看到空缸离地,他又甩着湿衣服溅向龙鳞,让那龙鳞更加湿润,这次空缸已到头顶,沈西樵扶着空缸,将它带到井口上方。 看着辘轳挡着井口,沈西樵不得不再将辘轳挪向一侧,待井口上方毫无遮盖,一切准备停当,那龙鳞也少许干却,空缸渐渐降低,沈西樵拿着稻草擦拭干两片龙鳞,那缸渐渐落入井中,等触及井下水面,沈西樵狠擦一侧龙鳞,缸两边受力不均,一个歪斜,已是水灌空缸,很快水缸注满,沈西樵又两边龙鳞沾水,摇摇晃晃中,水缸渐渐提升,同样是到得头顶处,沈西樵扶缸到了那漏缸旁边,依照井下倾斜之法,将一满缸水倒入那漏缸。 然后如此办法,沈西樵又将这口缸注满水放回原处。 此刻天已渐亮,实在困倦,沈西樵打着哈欠,但就是不睡,心道,坐等屠大勺,就想看看的他错愕之情。 过不多时,跨院门外脚步嘈杂。 “剔骨王,今儿这一身儿光鲜靓丽,是去哪里快活?”屠大勺的声音。 “哪里,哪里也没有,无曾街都没人了,还能去哪里快活。”剔骨王道。 “大哥,今天这木柴可说不好能不能用。”屠大勺又问。 “那我不管,反正你应了我的活儿,里外你是跑不了。”李木柴的声音。 说着,三人已到院子门前,等屠大勺看着木柴,再望望那两口缸,心想,这小子会用邪法?这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是他表面也没错愕。 李木柴看看木柴,又看看沈西樵道:“你用的这斧子挺顺手?” 沈西樵心想,岂止顺手,简直顺了五脏六腑!言道:“李师傅的斧子哪里能差?” “非也,我手里这把用着就顿挫,帮我拾掇拾掇?”李木柴不等沈西樵回应,手里的斧子已然落到沈西樵面前。 “行啊,小子,干得不错,以后每天这般便是。”屠大勺说完,哼着小调,是抱柴舀水淘米做饭。 “嗯?水缸漏了!”屠大勺下看,是脚鞋浸水,“小子,这水缸是?” 只见股股流水从缸底渗出,屠大勺疑问。 沈西樵心想,你问我?你自己不清楚吗?这莫非就是你干的! 但是心想归心想,表面而道:“屠师傅,水缸有甚情况?” 屠大勺一抬脚,这,这难不成漏水?亏得徒儿将漏缸满水。 沈西樵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甚么漏不漏的,待是有水就好……”沈西樵气道,“屠师傅,你们领班可还要我打磨斧头,恕不奉陪!” 屠大勺心想,这没得罪他啊,句里行间怎么感觉跟我作对,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想来不明,自顾不管,仍旧添柴做饭。 那沈西樵拿着斧子终于出得厨院,回头看时感觉,这厨院直如地狱,不似先前模样。 他抱着斧头,本能想远离这些个伙夫人等,可路过二进院门口,听得内中是妙曲悠扬。 沈西樵累了一晚,浑身疲惫,忽听得琴曲悠扬,十分舒心,趴着墙头望去,但见内院侧房之中,那琴音客正自把着慕小聊的手腕,是一指一手,教她习得弹奏之法。 “嘿!”这严加管教和好好教来,原是有偌大分别。 沈西樵正自忿忿,忽然,又是后脑勺被重物一锤,自顾捂着头且看去。 “小子,正有话待与你说……” 第六章第六回完结总第六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