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是几日后才听到消息赶回来的,她一直以为古鬿在红梅岸边快活着,直到听涵筠说起天界的事情,才知道阿古无意间在人界救了二皇子,还受了伤,还在与山主下棋的红十丢下棋子就跑了。 红十在结界外看到了二皇子,她在天界看过二皇子画像,认得他,她一脸敌意的看着二皇子,心想就是他让阿古受伤的。 二皇子不认识红十,看着红十发火的眼神一脸莫名,轻咳了两声:“仙...仙子也是来找阿古的吗?” 听到二皇子对古鬿的称呼红十更火了,本来还顾忌着二皇子的身份。 实在不能忍:“你管我是来找谁,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这里。” “阿古是你叫的吗?你谁啊?有多远滚...走多远!”二皇子哪里被人这样说过,发现只是一只法力低微的虫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敢这样跟他说话。 正想出手给红十一点教训,结界随着古鬿的声音开了:“小红十进来。” 红十得意的对二皇子使眼色,仿佛在说:阿古叫我进去,可没叫你。 于是红十进了女少湖,结界又重新关上了,二皇子咽了咽火气,站在外面看着墙上“凌宅”两个大字,不明白阿古为什么会把这里叫做这个名字,想当年他也跟阿古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阿古,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能不能听我解释。”二皇子对着结界说道。 古鬿坐在女少湖上的亭子里喝茶,一直看着外面的二皇子,这座山都被她隐匿了起来,外面的人看不见,也进不到这里来,但里面的人看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红十听到二皇子对古鬿的称呼就生气,她十分不喜欢二皇子,气呼呼地走到古鬿面前:“你不是说去红梅岸边玩吗?为什么会在人界救了他,还受了伤。” 红十一边说着一边在古鬿身上摸来摸去,检查伤势,那细微的伤口早就完全消失了,古鬿拿着茶杯躲了躲,笑道:“你干什么?没受伤。” 红十眼泪巴巴的:“涵筠都跟我说了,你被那斩神剑伤了,她说斩神剑比诛魔之剑更厉害。”她亲眼看见过诛魔之剑把那个鬼界域主一剑从天上捅下来。 “涵筠?”古鬿甚少去蕴灵山,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看古鬿好像真的没有大碍,红十才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说道:“对啊涵筠,山主最近收了她当蕴灵山首徒,她做的人界食物可好吃了。” 看红十每次去蕴灵山回来后都特别高兴,想是极其喜欢那里的,古鬿若有所思笑了笑,继续喝着茶。 外面的二皇子还坚持站在那儿,红十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古,他...是谁啊?” 红十出现在六重天时小鲤鱼精就没再上来过,她自然没见过二皇子,古鬿不甚在意,淡淡道:“天界二皇子啊。” 红十当然知道是天界二皇子,但看二皇子对古鬿的称呼,还有二皇子说的那些话,他们明明就是认识的,红十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一直陪着古鬿,没听说过她认识天界二皇子。 其实何止是红十,连司命都不知道,司命或许自己能猜到些什么,但古鬿是绝对不会跟她们说二皇子就是当初的小鲤鱼精,她不想让人嘲笑自己被利用。 红十是个待不住的性子,回来看到古鬿没事就要出去找沙漠里那只小狼妖玩,泽珵让她待在结界里,但一个人的女少湖有些太闷,想到火兽还没找到,于是闪身去了临天庙。 那天在临天庙时还挂在腰间,定是走的时候掉了这里,古鬿一边在地上找一边问道:“白元,你看到过一枚石铃吗,用红绳拴着的。” 临天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供奉,虽然天盛朝覆灭了,但除了国号,阿牛什么都没有改。 神像闪了闪:“那神兽吗?被人界皇帝捡走了。” 白元的法力不弱,之前能一眼看出泽珵身上的的红色锦囊有神兽气息,石铃掉在眼皮子底下,自然能认出。 古鬿的动作顿了顿,被阿牛捡走了吗? 听说阿牛还是按命簿上说的把皇帝给五马分尸了,司命那日给她的命簿没用上,还给司命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上面写着:天盛朝最后一任皇帝盛楠,沦为畜生道,司命当场气不过,在前面加上了“永远”二字。 这样的惩罚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言,算是极其残忍了吧。 执政殿中灯火通明,跟以前的格局布置完全不一样了,阿牛趴在满是奏折的桌上,气息均匀,想是批奏折批睡着了。 古鬿一眼便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石铃,伸手去拿的动作看到一旁的卷轴停住了,上面是一副女少湖图,那峡口站着一人,正是凌啸,上面有题字:君仿若神明,救吾于深海,念之——秦小风。 阿牛动了动,好像要醒来,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古鬿收手没有拿走石铃,转身离去。 听说那日大战中京城里没有百姓是因为阿牛提前放走了他们;听说崇国新皇上位后改名为秦风;听说新皇的后宫形同虚设;听说新皇取消了每年的涉猎,原因是新皇不会骑射。 古鬿不想知道为什么阿牛不再学骑射,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改名的阿牛在卷轴上留的是原名,他用十年的时间坐上了那个皇位,但他好像并不开心,古鬿走在回女少湖的路上,轻轻说道:“你就先留在那吧,替我照看他,保他一世安稳。” 远在皇宫里被阿牛重新挂在身上的石铃上下动了动,似是在点头。 南游境的长苮上神广发邀请帖,说最近寻得神兽夫诸,让众仙家前去观赏,因为古鬿劝退魔界的消息早已传开,也收到了请帖。 古鬿待在女少湖本就无聊,传音给泽珵说了之后,泽珵便说要同她一起去,这神兽夫诸确实是难得一见,据说它的形状似白鹿,头上四只角,出没的地方必定是大水泛滥,又极其擅长把自己隐匿于大水之中,这长苮上神能抓住它确实有些本事。 六公主煋阳在红梅岸边传来消息,说他们也收到请帖,与红石梅君在海地等她会合一同去。 泽珵一直迟迟未回,于是古鬿带着红十和司命一起先行出发,南游境在最南边,经途要走过妖界领域到达海地,再从海地坐十幽船才能上岸进入南游境。 传说南游境里幻象繁多,似真似假,南游境里的修仙者更是制造幻境的绝佳好手,其中这个长苮上神更是被人传得神乎其微,有人说他整个人都是我们看到的幻象,真身藏在别处让人寻不到。 但古鬿觉得这些话的可信度一半一半,若那长苮上神真能把自己化成幻象还让人看不出来,何必只堪堪待在一个孤岛上。 妖界的地盘多是荒凉地,远远望去都是黄沙碎石,古鬿三人脚踩白云,停在一处乱石之上,看着脚下的打架现场。 “阿古,那个小仙子好像要死了。”红十指着下面一个捂着肚子极其痛苦的女子,腰间挂着仙阶玉牌。 古鬿与司命相视一眼,直接飞走,并没有多管闲事。 她们很快便到了海地,海地有间临时建起的客栈,客栈里都是南游境弟子,听说是为了这次的观赏会而建,古鬿心想这长苮上神的待客之道倒是十分体贴备至,这海地无边无界,又必须等待十幽船载客,若没有这间客栈,让赴宴之人都站在这里等确实不太好。 煋阳还没到,她们便在客栈住了下来,司命一直十分忙碌,除了赶路之外其他的时间大半部分都陷在命簿里,自从二皇子的事情发生之后,司命对待命簿里的事物就变得格外认真了。 “阿古。”司命埋在命簿里的头动了动。 古鬿喊着颗冰葡萄,自从那日吃过觉得可口,她就向煋灵提出了长期需要的请求,说来这几日倒一直没有送新的过来,想是天界事物繁忙。 “嗯?”古鬿应着,她们被南游境弟子安排在了客栈最高的一层,从窗外望过去能看到海地的风景,时不时出现的绿色天光十分美丽。 司命抬头望了望门外,才低声开口道:“我听文宝罗说之前看见红十在偷偷翻看命簿,想是在找两千年前跟她一起上六重天的同伴,她有跟你说过吗?” 虽然因为小矮子的原因,司命到现在也对红十有芥蒂,但毕竟相处那么久,又是她把红十带上六重天的,对她还是很关心的。 古鬿想到了那日在蕴灵山药君说的蝈蝈互相残杀的事情,脸上闪过异色,随即摇了摇头:“她就是个好玩的性子,想是好奇罢了。” 司命点了点头,想想确实是,又把头埋进了命簿里,若无其事道:“她那同伴一直未找到,听文宝罗说她偷看命簿,我还怕她生出执念。” “你不如现在帮她找找看?”古鬿笑道。 司命头也没抬回道:“别说我不会去找,哪怕找到了我也不会告诉她。”古鬿明白,就像司命不会告诉她凌啸的转世,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频繁的想去控制它只会生出执念。 “不管怎样,她那同伴应该是会有个好的转世,毕竟是在六重天都有坟冢的人。”司命又说道。 说到这古鬿也想起来,当时还嘲笑司命来着:“我也没想到,你那时面上那么讨厌她,背地里却帮她立坟冢。” 司命突然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向古鬿,问道:“不是你...” “阿古,红石梅君来了。”红十及时进来打断了司命还没说完的话,古鬿喝了两口茶,起身下了楼。 红十站在司命对面战战兢兢,两手搓着略显紧张,司命眼神毒辣,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你诓骗我。” 红十红着脸没说话,摇着头,司命气急:“你当时跟我说不必再找你同伴,阿古已帮你立了坟冢。”但刚刚阿古说是她帮红十立的坟冢。 “你再不说话我就去找阿古问清楚。”司命作势要从榻上起来。 红十慌了,腾地跪在地上:“对不起司命,我不该对你和阿古说谎,但是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 “害怕?你害怕什么?”司命问。 红十涨红了脸,就是不说话,司命频频追问:“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我会骂你,阿古对你这么好,你犯了什么错她都不会怪你...” “会的!会!”红十情绪激动,“二皇子利用阿古得到海顶云花,阿古虽然救了她,但二皇子现在还在女少湖外站着。” 要说之前红十还抱有侥幸心理,但无意间猜到了二皇子是小鲤鱼精,阿古有一次喝醉无意间说了小鲤鱼精的事情,只是她不记得了,看二皇子大有一直站在女少湖外的打算,就说明他对阿古还是有一颗真心的,这样的二皇子阿古连看都不愿看一眼,那换做是她呢。 “这能说明什么?”司命疑惑。 红十仰头看向司命,双眼猩红:“说明阿古讨厌别人骗她,你五百年没来六重天,我研究了五百年果酒,但没有一次味道对,她喝了第一口从来不愿意再喝第二口。” “她这么一个认死理的人,要是知道我...我...” “你什么?”司命有些猜到,但还是想让红十亲口说出来。 红十仿佛泄了气,低着头眼泪掉在地上:“我那时饿极了,我没想吃他,是他自己爬到我嘴边来的,我有什么办法,不吃我只有死,我不想死,我害怕,我怕死!” 司命叹气,果然如她所想,其实这件事对饿了两个月的红十来说很正常,就算她不吃掉同伴,或许同伴也会吃掉她,但红十错在不该骗她们,如果当时老实说出来,依阿古的脾性,不会怪身不由己的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