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静立,李坏面容调笑地将手中的长刀指向跪伏于地的陆广义,笑道:“听说陆家书香门第,那所鹿鸣学宫有半数教习,都出自陆家,江南读书士子又将你陆家奉为江南读书人的脊梁骨,陆广义,为何本世子要与我姐姐弟相见,却要于陆家门外?又为何本世子来你陆家登门,你陆家却是刀兵相见?” 陆广义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声音中,不带一点波澜,“世子殿下,我陆府迎君子,便是以君子之礼相待,若是迎恶客,便有陛下御赐的百骑黑甲相迎,世子殿下可愿说说,殿下是恶客还是君子?” 李坏笑道:“本世子倒是想门外君子至,但你陆家门内可有君子?” 陆广义默不作声,李坏看了眼已经被刚才慕容林那一马踏中庭的架势,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怒急攻心,而坐在地上的陆正道,问道:“有吗?陆家家主?” 陆正道愤怒地指着李坏,嘶声喊道:“你你你!你就算是武王世子又如何?你怎敢如此欺辱我陆家?我陆家有陛下御赐的黑甲重骑,你如此不将皇家威严放在眼里,你武王世子竟然如此跋扈,简直大逆不道!” 李坏一手捧着肚子,一手将长刀抬起,指着陆正道,笑道:“陆正道啊陆正道,你都知道本世子嚣张跋扈了,那本世子的如此举动,难道在你眼里,还觉得惊世骇俗?皇家威严?陆正道,你是觉得就凭你陆家这百骑黑甲重骑,就能让你陆家抵得上皇家吗?” “你岂可胡言乱语,我陆家光耀江南百年,鹿鸣学宫有半数教习先生出自我陆家,难道你不知道你武王府如今在读书人眼中是何地位?难道你李家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不知何谓回头是岸?”陆正道目欲喷火的喝道。 “陆家?读书人?”李坏冲着陆正道挑了挑眉,突然咧开嘴唇,手中的长刀瞬间化为一道白光,下一刻,陆府的门庭上,骤然间响起一道断裂的声音,那张由东吴皇帝亲自动手制作的陆家牌匾,在陆正道睚眦欲裂的目光中,轰然断裂成两半,砸落在门框上。 一口鲜血从陆正道的嘴巴中喷涌而出,李坏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冷笑道:“你说的是什么读书人?是你在路家门内站着的读书人,还是京城里常伴君侧的读书人,抑或者是当年与方才大马冲进你陆府一般行径的读书人?陆正道,你也配说出读书人这几个字?陆诗节敢提剑去拦本世子,陆广义敢立于门前要你退位,陆少生敢私自带着兵部大印,带着三百骑赶来此地,你却连门都不敢走出半步,陆正道你比你三个儿子都不如,却敢自称一句读书人,你是哪来的胆子,敢在本世子面前,搬出皇家的?” 陆正道看了眼仿似什么都没看见,面带微笑的陆广义,又扫了眼身旁跪坐着的,瘫坐着的,趴在地上的陆家子弟,癫狂地喊道:“我不算读书人,你又算什么?武王世子,未来的武王爷?李坏,抛去这些,你还剩下什么?你想给那个女人一个说法,可谁给我言儿一个说法?要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我言儿何至于在南朝折戬沉沙,连一封遗书都来不及留?李坏,你告诉我,我该向谁要着道理,该问谁要个说法?” 翻身下马,立马一步一步地走上陆家台阶,看着已近癫狂的陆正道,一脚踩在地面上,那个金黄的,硕大的‘陆’字牌匾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就是你当年犯下那事的由头?陆正道,胆小没得将军做,怕死不得做王侯,你可知何解?杀你儿子的你不去怪罪,却要降罪于一名远嫁而来的无辜女子,读了一辈子书,不信书中写,却对那山野道人的一句胡话深信不疑,子不语怪力乱神,子呢?去了哪?叫你他娘的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门内,怀中抱着向楠的慕容林,缓缓走了出来,抬手便将一把带着鲜血的朱红剪刀,甩在瘫坐在地的陆正道身前,脸上带着泪水,慕容林紧了紧怀中的女子,微笑着。 李坏大步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的药丸,塞进向楠的口中,轻轻拉着向楠已经接近冰凉的小手,一股温和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李坏的体内,涌向向楠的手掌。 台阶下的那名向家来人,缓缓摇了摇头,心脉已损,就算是那颗武当的续命灵丹,也于事无补,更何况这种过继自身修为,以命续命的手段,也仅仅是能让她徒留在人间几炷香的时辰。 陆正道看着身前的那柄普普通通的朱红剪刀,却仿佛如同见了鬼一般,身体不断向后退去,肝胆欲裂地喊道:“拿走,快来人拿走!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慕容林看也不看已经癫狂的陆正道,眼中带着无限的柔情,看着怀中的女子,小声说道:“小坏,我有一口郁气,不得出。” 将体内的气机不断输送进向楠身体的李坏,轻声笑道:“我知道,小林子,我知道。” 慕容林单手抓着李坏拉住向楠的手掌,轻声道:“够了,小坏,够了,我与她,终究是难两全。” 可李坏却依旧死死地抓着向楠的手掌,如同钳子一般,任是慕容林如何使劲,都不愿意松开。 “你知道当年我找我爹要五百骑的时候,他说的什么吗?”李坏看着无论自己如何不要命的输送气机,脸色却依旧在一点点变得苍白的向楠,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他说,他年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少年书生,总想着为他做些什么,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能做的,后来书生想要一本书,他便带着书生,策马冲进人家府里,小林子,如今我也遇到了一个少年书生,我也总想做些什么。”李坏笑眯眯地说着。 “李家先生的郁气,如何不得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