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所料,下一波围杀悄然到来。在这漆黑无明的丛林里,谁都靠着听觉在分辨敌我。在这里根本不能奔逃,因为一旦奔逃,不管是谁,为了以防万一都会被所有人优先斩杀。这就是恶魔的盛宴,血与夜的盛宴。 怀安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默数着最近一人与自己的距离。其实在这样看似对谁都公平的黑暗里,怀安还是有点优势的;除了他自己,剩下的都是敌人。怀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刚才用力过大了些,看来刀法还是不够娴熟。 突然一道光快若流星般划过夜色,落在里怀安不远处。怀安吃了一惊,这团火光完全把他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了。夜色给予怀安的优势被完全逆转,怀安快速地向四周环视一眼。发现把自己围在中心的,就有八人之多。 但现在来不及多想了,来人已经在火把落地的一刻,发动了身影。八柄刀剑从不同的方位攻来,完全堵住了怀安的退路。怀安没有办法,只好举刀招架。但这八个人配合有素,攻防替换极有章法。看来这八人应该出自同一个门下,且共同修习这门战阵也有多年。怀安在数十招过后,还找不到此阵的破绽,渐渐地被逼如死地。 眼看着就将功成,那八个人却并不流露出丝毫窃喜。他们的章法并没有乱,从防守死角斩来的刀锋撕开了怀安的外衣,深深嵌进肉里,随后又再快速抽出,带起一阵血雾。怀安后背受伤,一个踉跄,差点往前栽倒。幸好及时用刀止住自己的身体,并顺势站直了。直到此刻,怀安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那就是不该以一个区区感知段中期的修为,妄图从一众凝神段,甚至更高的追杀者中逃生。这份可笑的骄傲,把自己逼到了这般绝境。怀安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多天如此招摇地前进,却让敌人越聚越多。 就算现在怀安拼尽力气把这八人斩杀,很快又会有更多的人前来。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车轮战,用前者的生命来消耗怀安的力气,直到最后力竭被杀。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再次用出那一刀,借此斩出一条裂口,逃出今晚这层层围杀。虽然这一刀之后,怀安将再无战力。但耗下去,今晚必定葬身此处。 既然左右都逃不过,那何不拼尽全力去追求一丝些微的可能! 怀安眼里充满决然,不再犹豫。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涌入刀身。刀身发出耀眼的白光,且越来越强烈。怀安体内的真气被渐渐抽空,一阵眩晕开始涌来。怀安拼命忍住这阵眩晕感,将蓄满刀势的一刀,凌空劈下。炫白的刀气在真气的包裹下从前方一直奔向远处。在刀气下的一切生命都被撕成碎片,枝叶和血肉如同绽放的鲜花,再被爆炸的真气轰成虚无。这是怀安临死求生的一刀,这一刀已经不同于那晚山巅的一刀,这一刀更加霸道,带着一股永不回头的气势。 怀安跟本不管那些从暗处站起,眼神带着惊恐的人,只是在一刀出手后,就立即飞身跟着余势逃遁。现在的怀安才是真的可以任人宰割的怀安,因为体内真气耗空,已经不能再出刀了。 那些追杀者在震惊过后,立马想到了这点,都纷纷朝刀气的方向掠去。明灭闪烁的火光在树林里飞快地穿梭着,人影在火光周围奔跑跳跃,只短短几个呼吸,就追出了数里。怀安跟着渐渐减弱的刀势勉强跑动着,虽然那些人呆住了好半天才开始动身,但怀安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用多久就会被追上的。 这时,隐约一颗流星划过,落在极远的地方。怀安放弃了原来的方向,开始转向流星落下的方向。也许是命运之神的眷顾,怀安在转向后跑出十多里处,突然失去知觉,跌下陡坡。众人沿着原来的方向一直追去,离怀安跌落的地方越来越远。 直到第二天,怀安才被一阵刺骨的疼痛唤醒。模糊的眼界慢慢适应了强光,已经是中午了。怀安挣扎着坐起身子,发现衣服上的血液已经凝固成片,很容易就撕开了。在后背上的巨大刀痕还在丝丝留着血,估计是坐起来时,又让自愈的伤口裂开了。失血过多带来的饥饿感越来越强,怀安摸了摸身边,发现衣物和银两已经丢失了。 无奈,四周除了树木还是树木,现在的怀安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可能去狩猎妖兽。怀安随手拔下手边的杂草,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苦涩的草汁让怀安皱了皱眉,但还是忍着咽了下去。用草汁驱走饥饿感后,怀安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摸遍了全身,怀安只摸出了一枚令牌,那是幽夜身份的令牌,在背面刻着怀安的排名——一百三十一。现在连刀都已经丢失了。 怀安本来想站起身,继续往更深处走。但眼皮又开始耷拉下来,意识深处的睡意逐渐把怀安淹没。在意识深处,一个声音反复响着,时远时近,令怀安听不真切。似乎是一个年轻女人,有又似乎是一个老者。意识里,“怀安”大喊:“别,不要走。”可是声音渐渐低弱,最后消失,一个漫长的黑暗开始笼罩着这片虚无。不知何时,一道光从天边透入,逐渐扩大,最终充盈整个视野。 一个可爱的脸庞倒印在眼瞳中,把怀安吓了一跳。再次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女孩。天真而极大的眼眸,一条麻花辫扎在脑后,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勉强遮住瘦小的身躯。怀安再次环顾四周,发现已经不是在树下,而是在一个洞窟里。简陋的洞壁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远处和自己身下有一片粗简的草席。洞内的空间不大,在中央支着一口锅,下面的火烧得正旺。 怀安定了定心,开口问小女孩。 “小姑娘,是你救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