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房屋楼阁整齐划一,雕栏石檐,酒肆,肉铺,茶坊,脚房依次临机,都已早早开门,迎接新一天的来客。 繁华喧闹的街上,人头攒动却又不失秩序,两旁摆列各色货摊,陈列着各色货物,布匹,剪刀,泥人种种…… 旁侧叫卖的小贩,一个比一个喊的响亮,推销着自家的商品,挑担的货郎熟练的躲避路人,脚下速度丝毫不减。 过路的行商汉子,坐在面铺里大口大口的吃着宽粗的面条,一勺勺的加放辣椒,提溜提溜的吃的好不痛快,一旁的锅里还正煮着面条,沸水滚动不断翻腾。 屋檐下,一群七八岁孩童或坐或蹲,在地上用木枝划拉什么,不时发出幼嫩欢快的笑声,引得不远处正拉家常的妇女们投来探询的目光。 走过一个长长的青板石桥,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是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在另一边则是更加广阔的临江大路,街市行人,摩肩接踵,有看依窗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高头大马的武人,有席地叫卖的街摊贩卒,有乘座轿子的大户商贾…… 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仍在花楼彻夜狂饮的豪门子弟,有衣衫褴褛的残疾老人……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各行各业,三教九流,川流不绝。 这一切对南天一来说是多么的新鲜,说到底南天一不过才二十出头,在南望的生活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但并不表示没有一颗好奇的心,过去只能从书中窥视世间百态,现在看到这么多人,仿佛才是真正的人间,充满了朝勃生气与凡俗的真实。 左瞅瞅右看看,南天一虽然脸色不变,但身体的动作无一不出卖了其亢奋的心情,如同一个好玩的孩子般想要了解一切,融入进去。 南天一走的很慢,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要端详很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饶有兴趣的观察。 而乌蛮儿多年未归,也有近乡情怯,对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在南天一身后,怀里已经买了一堆东西,肩上还扛着个冰糖葫芦架子。 见乌蛮儿吃的那么开心,南天一试着尝了一串,酸酸甜甜的,味道还可以,就是有点粘牙,所以就不再吃了。 对乌蛮儿来说,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只有老娘做这些缝缝补补的活计贴补家用,没有钱,好几次看着小伙伴们吃冰糖葫芦都只能眼巴巴的在一旁流口水,但从不告诉老娘,因为已经够辛苦了。 后来长大了,也就淡了心思,还不如给老娘买个肉包子实在,现在见到了冰糖葫芦,忍不住掏钱买了所有,直到吃饱为止。 还不时拿下几串给路旁允着手指的孩子们,看着他们小脸开心的样子,就好像是完成了自己童时的梦想,心里暖洋洋的。 至于乌蛮儿的钱怎么来的,自然是步成空走时留下的,知道这徒弟认死理,只放了些真金白银,堆了一桌子,不知道又是吃的哪家大户,估摸着有几千两,也真是辛苦他连夜运回来了。 走走停停间,南天一突然察觉到有人窥视,扭头向从身侧缓缓行过的一辆马车,从里面露出一双鹰一般犀利的双目,仿佛能洞察一切,刺人心神。 南天一直感全身都自动的戒备了起来,里面的人很强,甚至有些可怕,与自己以往见识过的高手全然不同,那是一种仿若置身尸山血海的感觉,即使是步成空和那夜的遇到老太监也远不如他。 看着马车缓缓远去,南天一仍是有些心惊,如果真的与其生死相搏,或许,最后死的会是自己…… 在马车中,凯歌旋收回了目光,眼中流转着光芒,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笑意。 旁侧,恭坐着一名无须的老太监,看着凯歌旋小心的问道:“王爷何故发笑?” 凯歌旋伸展了一下胳臂,随意道:“无事,只是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个有意思的人。” 老太监见凯歌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脸上只能赔着笑,不敢再多问,心里却在暗暗揣测。 而另一边,乌蛮儿指着不远处一堆人,将南天一的思绪拉了回来:“仙人,你看那里好热闹啊!去看看吧!” 南天一收了心思,向乌蛮儿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堆人,在那里指指点点,嘈嘈杂杂的,也不知在干什么。 跟在乌蛮儿庞大的身躯后,南天一很容易的挤了进去,只见中间一名中年汉子正扯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 两人正争执不下,旁边还有着一个身背竹篓小小的道童,白白净净的,正奶声奶气的为老道士呼喊助威,很是可爱。 “松手,快快松手……”老道士不断挣扎,想要挣脱的道。 “不行,你这个老骗子,竟骗到你家李爷身上,识相快把昨日我那银子还来……” 中年大汉拽着老道的袖袍不放,怒声道。 “凭什么!那是贫道为你算卦所得。”老道士鼓着瘦巴巴的胸膛,很是硬气的回道。 中年大汉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老道士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老东西不提这也就罢了,你一说,老子他奶奶的真想一棍子撩死你,要不是你,老子会把牛卖了……” “唉!不能这么说,你那牛有问题,你不早早把它卖了,迟早要有血光之灾!”老道士挥着手,一脸严肃道。 “我呸!老子当时怎么信了你的邪,刚才与人喝酒去了,这才知道,你竟早跟那南城的郭胖子串通好了,不日会有人贱卖头壮牛……好算计啊!两头得钱……不行,你今天就得把钱还我。” 中年汉子揪着老道士的领口,吐沫星子乱飞道。 “无量天尊,郭施主家正好有头母的阴阳调和,可去血光之灾,你们两全其美不是?”老道士缩着脖子,讪笑着辩解道。 “噗嗤,阴阳调和……” “哈哈,这老道士真有趣……” “嘿,李大,你家牛真是厉害……” “……” 一旁围观的众人闻老道士此言,一顿哄笑,更有人不断打趣,凑个热闹。 “嘿!你还敢狡辩!”中年汉子被气得脸色通红,被人们这么一说,再看到老道士的无赖模样,顿时怒火胸中烧,举起拳头就要打。 老道士顿时慌了,连连向一旁闪躲,口中更是忙喊道:“哎哎……别打,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说,贫道也没钱给你啊!” “胡说,老子昨天才给你的钱,今日就没了?”中年汉子哪里会相信,死死拽着老道士一条胳膊,恨声道。 “大叔,师傅真的没说谎,我们如今的确没钱。” 这时一直在旁边的小道童拦着中年汉子,脆着声帮老道士说话。 中年汉子被小道童一拦,看着那可爱的小模样儿,连着怒气也消了几分,遂开口道:“哼!看在你还带个娃娃的份上,今天你把钱还我也就了了,否则咱们就去见官。” 老道士沮丧个脸,苦声道:“可贫道是真没钱啊!” 见中年汉子又要动怒,一旁的小道童都要急哭了,拽着中年汉子的胳膊,为老道士辩解道:“大叔,师傅说的是真的,昨夜,师傅都将那些银子,给红楼里那些穿不起衣服的大姐姐了。” “噗……哈哈哈……穿不起衣服的大姐姐……” “笑死我了……可以啊,老道儿,就是这老腰还能顶住吗?” “哎呦喂,这年头连道士也逛窑子了呦……” “三哥平日没服过谁,今天算是见识了,值得咱们爷们竖个拇指……” “世风日下,真是个禽兽,竟连这么小的徒弟也带着去,带我啊……” “哈哈哈……不行,快扶我一把……” “……” 小道童的话一出,本来围观看热闹的群众顿时更是炸了锅。 呵!了不得了,带着这么小的娃儿逛窑子,还是个道士,真是闻所未闻,一个个仿若打了鸡血般,好不兴奋,日后又有个谈资了…… 南天一也是忍俊不禁,这老道儿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