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着肚子,迷茫的走在路上。 那老头也忒小气,不就叫了他一声菊花精嘛,至于下这么重的脚? 我已经初步掌握了这具身体,也不知道这个人跟尸体似的放了多久,浑身关节都发硬,我废了好大功夫才能直立行走。除了一阵阵的虚弱感和不知为何从心底涌出的力不从心的感觉,其他的倒也适应。 长头发好麻烦……我随便把头发束在脑后,拖着落满灰尘的黑色绸衫一步一顿。周围都是我没见过的风景,古风古意的凉亭和长廊,道路两旁是柳树,现在应该是春季,柔软的柳树枝条随风摇曳,空气中也弥漫着嫩芽初生的芬芳。 我不认路啊……这是哪里? 我四处张望着想找一个人来,可放眼望去外面一个鬼影都没有。既然外面没有人,那房子里总有人吧?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一个楼阁跟前,四方的屋顶,二楼还有阳台,是周遭最高的建筑,想来住在这里的人身份地位也不低。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我敲敲门,高声喊道。 房中传来些许动静,里面的人含糊的回应我,我没听清,不一会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长发绾成一个凌云髻,衣着简单,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她看清我的面容,惊讶的张大着嘴,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副见鬼的模样。 “姑娘你好,我想问问这里是哪里?我不小心迷了路……”我仔细斟酌着用词,一点点打量眼前的少女,我不希望被当成一个不速之客,也不想吓到人,我的初步打算是先找人问路再找一个酒馆客栈的地方问问他们缺不缺洗碗工,总之先解决吃饭问题。 “你……你叫我什么?!”那女子惊呼出声,露出惊愕的神色。 “啊?不是姑娘……?那是公子……?怎么这个年代也有女装大佬……” 还没等我说完,那女子便一拳敲到我脑壳上,痛痛痛,哪里来的疯女人,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飞扑到我身上抱紧了我。 “二哥,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呜呜……”那女子双手环着我的脖子,头埋在我的胸前,竟然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昏天黑地。 啊这…… 和我有关系吗……? 我一向最烦女人哭,当即愣愣的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双手尴尬的不知道往哪放,想了半天脑筋才转过来,她应该是把我当成我现在用的这个皮囊的本人了。 我觉得我应该把话说清楚,一是不想为人替身,二是不想不相干的人对我这个外人付出多余的感情。虽然占着人家身体是我理亏,起码说清楚后还能分道扬镳两不耽误。 “我不是,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二哥。”我推开那个女人往后退了几步,她脸上还挂着泪珠,皱着脸吸着鼻子,我一看她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想着委婉一点告诉她她二哥早都死了现在的我不过是鸠占鹊巢的无业游鬼…… 见她还是哭哭啼啼的,我耐心解释道:“虽然占用了你二哥的身体很不好意思,但我确实不是你二哥,我只是在外面飘荡的孤魂野鬼,机缘巧合之下才进入了这具身体……” “二哥你睡了三年刚醒来就说胡话吗?”那女子擦干眼泪,然后拉住我的手,“走,我带你去找大哥。” 得,她不信,整个一鸡同鸭讲。 怎么还有个大哥,那我岂不是过会还得解释? 这具身体居然沉睡了三年之久,怪不得我刚进入的时候他跟个生锈的机器一样,动哪哪疼,硬的和板砖似的。 那女子拉着我,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轻盈的在各个屋顶上跳跃穿梭。 “啊啊啊啊啊我恐高啊————”我被她拉住,就像坐在游乐园过山车的最后面一样,因为失重浑身犹如被针尖轻轻划过一样又痒又麻。她转过头看我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智障,我识相的闭了嘴,但仍在心底尖叫不止。 女子松开我的手如柳絮般轻飘飘的落地,而没了她牵引的我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哎哟喂我这脆弱的小身板,都快摔散架了。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拍了拍脸上的尘土,看到那女人盯着我一脸不屑。 “二哥,轻功退步了哦。” 都说了我不是你二哥……我忍,我不和女人计较。 “大哥!快出来!看我带了什么人过来!”那女人走进前面的楼阁,回头招手示意我跟上,我不情不愿的跟着她磨磨蹭蹭的走进去。 这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最醒目的是一张写着……什么冥宫……鄴冥宫……这是个什么字啊。 不好意思,我文盲了。我大学还选修了古代汉语,对认识繁体字还是有点自信的,但这么个字让我觉得我几年书白念了。 “纤歌?你带了什么人……阿夜?!” 从里屋走来一个男子,穿着玄青色的锦袍,一头长发倾散而下不加修饰,面如冠玉清新俊逸,手中还摇着一把折扇,十足的公子哥儿气派。他现在的表情跟那女人第一眼看到我时一个德行,不愧是兄妹。 他快步上前,伸手想要触碰我,被我后退一步躲过。他的手僵在半空,我看到他在颤抖。 “阿夜,你……回来了?” 这是个什么深情戏码啊!你们这样搞的我像个带恶人一样很有负罪感的好嘛! 我深吸一口气,“大兄弟,虽说你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可他里面的灵魂却换了啊,我这么跟你说你能明白吗?” “灵魂……?” “对,魂魄,能理解吗?我不过是一个附身在这个人身上的魂魄,并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人。”毕竟我要照顾古代人的智商,感觉他们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我作为文明的现代人,还是尽量把话说明白点。 接下来我费尽唾沫解释了半天我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过来的,被塞进这个身体里,我不认识他们,并为占据了他们认识的人的身体这件事感到很抱歉,但木已成舟,就算他们赶我走我现在也没办法脱离这具身体。 兄妹二人似懂非懂,但表情却跟吃了苍蝇一样,我感觉他们还是不相信。 “纤歌,你去一趟宋家叫她们过来。” 被称作纤歌的女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几个起落间人就消失的无隐无踪。喔,看来我这是来到武侠世界了啊。 “我叫张帝阍,这里是邺冥宫。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大哥向我开口道。 原来我看到的那个字念邺……我倒是不在意眼前的大兄弟叫什么,随口答道:“我叫董夜。” “什么啊,你这不是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阿夜?”张帝阍大哥轻笑一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我傻眼。 长得一样就算了,这位死尸同志连名字都跟我一样?! 我坐在茶几旁边,张帝阍泡了龙井给我喝。我平时也喜欢喝茶,但对茶的种类没什么研究,只是单纯觉得白水没味道,又不想喝饮料,所以之前常常泡茶来喝。 我喝着茶,一个脑袋三个大。 我旁边坐着两个女人,应该是之前提到的宋家的人,是一对姐妹。姐姐揽着妹妹的腰轻声安慰她,妹妹靠在姐姐的肩膀上低声抽泣。 刚刚张帝阍给我介绍了一下,敲我脑袋的女人叫张纤歌,是我三妹,我还有一个失踪的弟弟叫张文锐。我们都是邺冥宫宫主的孩子,张文锐是养子,张 帝阍和张纤歌是正妻所出,而我——不对,是我的原肉身,是老宫主在外面跟其他女人生的,那个女人生下原来的董夜就撒手人寰,老宫主很是伤心,才让孩子随了母姓。 邺冥宫原来是中原第一大宗,本来一直都是中立立场,三年前老宫主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大开杀戒,导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武林正派人士前来讨伐邺冥宫,击杀了老宫主和护着老宫主的董夜。这董夜生下来也是奇人,他感觉不到疼痛,伤口愈合的速度极快,用常规方法根本杀不死,最后还是被击碎了灵魂而失去意识只留下躯壳,倒是给后来的我捡了便宜。老宫主的事一出,邺冥宫就成了魔教的代名词。 我怎么投胎也投不到好胎,这种魔教剧本一看就不好混,我不如去找个酒楼刷盘子。 在我旁边哭哭啼啼的宋家姐妹,跟邺冥宫是连襟,两家有世代的姻缘,据说几百年前两家武学同源,后来传承出现了问题才分成了两家。宋家如今已经家道中落,族人只剩姐妹二人,姐姐是家主,叫宋若妍;妹妹叫宋若岚,是董夜的未婚妻。 未婚妻……我头更大了。 片刻前张纤歌带着宋氏双姝进来,我只觉得眼前一片大粉大红,穿着粉色衣衫的女人抽抽搭搭的开始哭,穿着大红衣袍的女人吵吵闹闹。 我的头就开始大。 “董夜你死回来了?!”这是姐姐宋若妍。 “夜哥哥……”欲语泪先流,这是妹妹宋若岚。 原本宋若岚哭的还没那么厉害,直到我说出我不是董夜,她的眼泪就跟决堤了一样都快哭的喘不上气来。 我头疼。 “饶了我吧,姐姐,你别哭了。”我放下茶杯,长叹一口气。 宋若岚抬起头,含情脉脉的望着我,“夜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你个大头鬼,小爷我除了自己谁都不记得。 当然我不能在女孩子面前说这话,只是委婉的摇了摇头。 宋若岚咬着嘴唇,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快打住快打住,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别哭了。”我就差亲自给她擦眼泪了,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表示我的犬马之心,只能干着急。 宋若岚没忍住,再次哭了出来。 就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