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打的地基在褐色的泥土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光秃秃的一片,偶尔从土里钻出几条小虫子,被眼尖的半兽人看到后,本来就非常饿的他迅速用嘴一啄,到了嘴边后,又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再没心思吃虫子了。 沿着依稀可辨的泥路向前走去,地上的木头碎屑越来越多,还有许多颜色不一的衣物以及家用品。走了一段路后,面前是一片庄稼地,一片绿色之中却浮着横条或者竖条的杂色,是刚才的那群村民,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应该是死了。 虽然料想到了,但是他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发出几声难过的呜咽声,小女孩抚了抚半兽人的头,安慰着,她看向他,似乎在说:“你不是故意的。” “呜呜.......”半兽人十分地自责。 接下来一连几天,半兽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活蹦乱跳的,而是经常独自坐在一边发呆,就算小女孩叫他,他虽然会“嘎嘎”地叫两声,但是声音中充满了低落、难过的情绪。 刚在扑蝴蝶的小女孩见半兽人不开心也顿时没了兴致,走过来默默坐在他旁边。 ,却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头发给绊倒在地上,这几天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头发长得飞快,竟长长了一半,身体也没有刚开始的那般羸弱,好似充满了力量。 这时丛林深处不知从哪窜出几只兔子,半兽人本能性地用翅膀一扑,却不料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兔子从他的翅膀下逃走了,起身的时候却看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他定了定睛,只见小女孩正拎着兔子的耳朵往他面前推了推,半兽人想伸手去接,刚动了动翅膀,想起自己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便又缩了回去,摇了摇脑袋。 小女孩只好将兔子放跑了,半兽人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一条河,心想喝点水也许能填饱肚子。他垂丧着脑袋向水边走去,再舀水的一刹那,一种熟悉的感觉流遍四肢百骸,不知不觉,半兽人大半个身子已经在水中了。 水里极其舒服,几天来的饥肠辘辘好像感觉不到了。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人,置身于蓝色的海洋里,他想走却怎么也走不出去,忽然一个惊雷从天而降...... 震耳欲聋的响声惊扰了半兽人的梦,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而此时夜色已经黑了,他竟然不知不觉在水里泡了一天,不过梦中的场景让他不禁有些心慌。 半兽人突然想起什么,他着急忙慌地望向四周,见到小女孩的身影后,才快慢慢宽下心来。 只见小女孩一个人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大概是听到水声,她向这边转过头来,正脸被头发遮的看不见双眼,半兽人一刹那的错觉,她隐藏在头发中的那双眼睛是会发光的。她如瀑布般垂泄着的头发一直拖到地上,发尾落在水中。 半兽人走上岸,来到小女孩身边,同时观察着四周,心想刚刚的声音是什么? 这时丛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半兽人定睛看向那边,地上的灌木丛剧烈的抖动着,几片绿叶拂开之后,一只老虎的头从中探了出来,慢慢向他们走来。 半兽人立刻将小女孩藏在身后,掩护她慢慢往后退,老虎慢慢逼近,张着血盆大口。 要是这时会上树就好了,眼看着老虎离他们越来越近,半兽人当机立断,用有翅膀揽过小女孩,拔腿就跑。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除非是乌龟。 老虎立刻从后面猛扑上来,半兽人回转身躯,闭上双眼,本能反应用他的翅膀抵住老虎的进攻。 等睁开眼睛后,眼前的老虎居然不见了,怎么回事,刚刚也是一场梦吗? 很快,事实就啪啪打脸了他的这一想法,那只大大老虎从面前不远处的草丛里爬了出来,口中还咬着黑乎乎的类似于头发的一团毛发,半兽人惊讶了一会儿,难道又是被我无形中爆发的力量打过去的。 老虎一步一步靠近,它后脚往后发力,前爪紧紧着地,双目紧锁眼前的两个猎物,猛地向前扑去,眼看两人就要躲不过去了,半兽人心中祈祷的突然力量喷薄也没有期望成功,它只能用翅膀将小女孩往身下一盖,等待着老虎的“制裁”。 预料中的惨痛并没有如约而至,倒是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吹过面颊。 两人抬头望去,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从月下飘然落地,月辉落在白衣胜雪的长袍上,像是从月亮里来的仙人,又像是那阵风吹来的。 他落到地上的时候,周围的气场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草木皆伏,小女孩瑟缩着往半兽人的翅膀下躲去,只是露出半张脸来。 “嘎嘎嘎。”半兽人张开翅膀,一双眼睛露出攻击性的目光。 那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戴着面具的眼睛中微微泛出红色,他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扑倒在褐色的面具上,褐色的面具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像是精致的花纹又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细软的树枝如一棵藤蔓攀爬在高挺的鼻子上方直至眼角。 凝视了一会儿,男子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声“哈。” “嘎嘎。”半兽人叫了连声,左脚上前了一步,做出攻击姿势,右脚后退了一步,心中又有些谨慎小心。 男子微微开口,棱角分明的下巴一动一动,嘴巴一张一合着。 半兽人向左歪了歪脑袋,瞪大着眼睛,又向右歪了歪脑袋,眨了眨眼睛,好奇又谨慎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原来你是这么饿笨啊,真是高估了你,好吧。”男子长长的眼尾勾勒出笑意,他向前走近一步,兴许是由于之前村民的阴影,被打怕了,半兽人往后退了一步,男子又靠近一点,半兽人则又退后一步。男子这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是在怕他。 男子不再往前,他将目光落在半兽人翅膀下的小女孩身上,眼尾的笑意逐渐收起,他伸手抚摸了下脸上的面具,小女孩的拖在地上的长发微动,一阵风袭来,竟吹开了面具上那株藤蔓上的花骨朵,在那男子的眼角竟生生长出了一朵白色的花来。 男子突然捂住胸口,弓着身子,露出难受的神情来。他转过身,手慢慢抚上眼尾的那朵白花,白花的根部连着面具,而面具的根部则生生地嵌在肉里面,像是在滋养着遮住藤蔓似的面具。 白花绽放的同时,他身体表面的血丝如同花朵的茎叶般凸起在皮肤表层,这些血丝的一端连结在这朵白花上,另一端则是隐入衣服之中。男子拎了拎颈口,低头向里面看了看,胸前也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猛烈的疼痛,他知道血丝的另一头则是心。 皮肤表面的血丝越发的深,他感受到心有一种抽离般的疼痛感,眼角的那一朵白花得到了他的血滋养般,愈发的红艳。他呼吸开始有些急促,有一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一只手抚上旁边的一棵大树,胸口的剧烈疼痛让他的五指深深地嵌入了树中,一棵成人般粗细的大树竟硬生生地给他捏断了,“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这让半兽人吓得直起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慢慢的,男子的呼吸平稳下来,胸口的的疼痛逐渐减轻,而此时眼尾的白花在他血的滋养下成了一朵深红色的血花,他定了定神,双手在眼角清风带面的一拂,眼尾绽开的血花顿时慢慢隐入血肉之中,最终以一个花形的图案附着在皮肤上。 他直了直身,对着两人一笑,“不碍事。”目光却落在小女孩的脸上,只见她原本惨白的面孔这时却多了一丝血色,并且红润了起来,她缩在半兽人的翅膀下面,虽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但是从她身体瑟缩着,紧紧抓着半兽人的翅膀的状态来看,也是相当地怕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我叫夙白阙。”他边说边向二人走近,所到之处确是落地无声,只有风在身边拂过,声音异常温柔好听。 半兽人与小女孩依旧很是害怕,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这让夙白阙的靠近白白费了功夫,索性他也不再动了,白影一闪,整个人一下子从地上跃到了树上,顺便找了一个牢靠的树枝,顺势躺了下来。 半兽人脑袋左右摇摆着,心想着:人怎么忽地不见了,他原地转了一个圈,也没找到。直至树上传来一个声音:“在上面呢,呆瓜!” 半兽人寻声望去,果然在树上面发现了那个白衣男子,冲他“嘎嘎”地叫了几声,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就没再搭理这个在他看来很怪的人了。他和小女孩往前走去,试图想要摆脱掉他,但是发现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那个白影就像天上的月亮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半兽人有些生气,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走了没几步,停了下来,找了块草比较茂密的地方歇了了下来。他百无聊赖地随势坐在草地上,表面上一副轻松的样子,一会儿啄啄自己的左翅膀,一会儿啄啄自己的右翅膀,眼睛却时刻紧盯着树上那抹白影。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看到树上那人已经好久没有动了,估摸着应该是睡着了。他悄悄地起身,看到旁边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同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向他,他动了动翅膀,用翅膀揽起小女孩,把腿就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看不见刚才的地方,他向前又跑了一段距离才慢慢停了下来,他往后看了一眼,还好那白衣男子没有跟上来,他松了一口气,腹部一鼓一鼓,喘着粗气。 “啊唉.......”一个打哈欠的声音从黑夜里传出,半兽人一个激灵直起身来,眼珠子骨碌碌地在眼眶里乱转着,终于在头顶的大树上发现一条挂着的大长腿。 “嘎........”半兽人有些气馁,拖长了尾音,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他走上前去对着那棵树一阵乱拍,树叶唰唰地往下落着,落了半兽人一脑袋,但是树上的人却纹丝未动,仍气定神闲地躺在那。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嗡嗡”的叫声,半兽人挪动了下有些发昏的脑袋,定睛看向声音的发出之处,当他看清之时,无数的小蜜蜂已经挨着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嘎嘎”地叫着跳了起来,蜜蜂也是非常地聪明没有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下口,他们露出锐利的武器嘴巴,直奔着光秃秃的大白腿冲了过去,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半兽人的大腿扎得遍腿都是红包。 夙白阙终于看不下去了,哀叹了一声道:“哎呦,真是可怜啊,我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个老头。”他闭着眼睛,伸手用袖子微微一拂,蜜蜂立马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逃散了开去。 半兽人“呜呜”地叫唤着,看着自己现在这一副人不人,兽不兽的样子,伤心起来。夙白阙从树上一跃而下,看着伤心难过的半兽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言自语道:“以前是个傻瓜,想不到活到这把岁数了,依旧改不了这从内而外散发着的傻气。算了,我也没这个耐性跟你们往下耗了,这怀柔的政策还真不是我用的来的,那老头用在我身上倒是得心应手,看来还是学业不精啊,唉,跟我走吧!” 夙白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轻轻将他俩一带,一下子三人便消失在这片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