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长过来,刚要行礼,陈鲁摆摆手,示意他说话。 哨长说:“那时候都已经入更了,纳兰姑娘到营门口喊,找闻将军有事。闻将军出来,两人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卑将怕出事,告诉了韩侍卫。” 韩六儿吃了一惊,那时候哨长没提到纳兰姑娘,而陈大人第一句话就问到了,他似乎知道了,这真是咄咄怪事。 陈鲁问哨长:“为什么不告诉哈将军?” 哨长嗫嚅了一会儿,没说话。 陈鲁明白,哈三和纳兰的关系特殊,这事哨长不好对他讲,于是问道:“纳兰姑娘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知道,晚饭后一直是我当值,没看见她出去。” 韩六儿说:“又胡说,吃晚饭时我还见到过纳兰姑娘。” 哨长说:“那卑弁就不清楚了。” 陈鲁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听见起床的梆子已经响过一会儿了,示意韩六儿,韩六儿会意,把哨长打发回去,自己出去了。 陈鲁开始准备行装,韩六儿回来了,说:“大人,你真神了,纳兰姑娘在中军大帐门口警戒呢。” 陈鲁说:“知道了,我们去吃饭吧。”他走进中军大帐,纳兰和喜子正在忙活给大人们上饭。两位李大人已经入座,正等着陈鲁呢。 陈鲁告罪,陪着两位使节吃完饭,洗手漱口。陈鲁才说:“闻达将军一夜未归,我们是否等他,请中使大人示下。”说得十分郑重。 李达二人吃了一惊,纳兰也一脸惊讶。李达问道:“怎么回事?” 陈鲁让韩六儿把经过讲了一遍。 李达看到纳兰的脸涨得通红,想要说话的样子,摆摆手制止了,他大发脾气,说:“荒唐,你问一下喜子和这些侍卫,纳兰离开过中军帐吗?” 喜子赶忙说:“纳兰姑娘一直带着两个侍卫在大帐内外巡视,连觉都没敢睡,还能出去?再说出去也不会和闻将军去啊,他算个什么东……” 李达断喝一声,拦住话头。 纳兰反而镇定下来了,笑着说:“哨兵见鬼了吧?” 陈鲁点点头,不知道哪个是梦,哪个是真,亦幻亦真。他自言自语地说:“是见鬼了,我老人家也见鬼了。” 李先听他这么说,以为他在怀疑纳兰撒谎,解释道:“纳兰真的没离开过,我们都可以作证。” 陈鲁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两码事,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这时哈三跑进大帐,见过礼,红着脸说:“这是特么的谁在胡说八道?大营里都传遍了,中使大人,我们都整装待发了,只等一声令下了。” 李达下令:“不用去找了,告诉将士们,再等一个时辰出发。” 哈三不同意:“中使大人,卑将以为这里有名堂,应当及早启程,恐怕迟则生变。” 李达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也不好扔下闻达就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这就是使团一把手应该考虑的。 陈鲁也这样想,如果没有问题还好,留下他的亲兵侍卫等着,回来后一起追赶使团。 可是如果出了意外,丢下不管,闻达可是朝廷五品官员,圣上追究下来,李达吃罪不起。 陈鲁回想一下梦中情景,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能被哈三言中了,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阴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没发表意见。李先同意推迟一个时辰。 暖洋洋的太阳升起来了,哈三已经下令,拆掉寨栅,士兵们都在装车。 这时候在使团前面来了一群人堵住门口。官兵们都记得马城的事,心有余悸,慌了手脚,尤其是大寨已经拆掉,无依无靠,拿什么保护使团? 哈三赶紧下令,按战斗序列保护好大人们。 陈鲁暗自叹息一声,该来的迟早会来的。于是向李达请示,走到前面来。人群已经走近了,两位官员模样的人走上来和陈鲁见礼。 按礼制说,这两位也算是朝廷命官,早就应该来拜访使团,只是官微职小,一个小亭长而已,还上不了台面,不敢贸然拜见,这是没办法。 亭长说:“大人,闻达是不是朝廷官员?”上来就质问,说着带有蒙古话腔调的西域话。 陈鲁正想镇唬他一下,看他不会官方语言,有了借口,厉声说道:“你在和谁说话,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朝廷副使?我老人家自从记事以来,没见识过你这样的官员。我给你点青盐,回去把牙刷干净再和我老人家说话。” 韩六儿刷地一下抽出佩剑,大喝道:“跪下!” 亭长吓得一哆嗦,腿一软跪了下去。 陈鲁缓了一下口气,说:“有事说事,有问题大家商量着解决。我老人家从来不怕问题,你站起来说话。” 亭长站起来,脸上竟然有汗,他擦了一下,说:“夜来闻达到我们文书家里奸宿他的妻子,还把文书打伤了。现在群情汹汹,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发落,请大人发落了。卑职刚刚无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说完话,把手一挥,人群就像一个大雪球一样滚了过来。 哈三全神戒备,向空中仔细地看了一遍,白日青天,艳阳高照,没有什么异常。他放下心来,下令两哨士兵张弓搭箭,以备不测,其他人后退五十步。 陈鲁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闻达只穿了一件长内裤,赤着上身,反剪着双手押了上来。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也许是羞愧,浑身在颤抖。 使团发出一阵惊呼,几个百户总旗拔出佩刀,气愤地挥舞着,请示哈三,救下闻达。 哈三断喝一声,几位将官退了回去,但是声音没办法压下去。 陈鲁看见闻达旁边还绑着一个女的,固定在能推走的行刑车上,她薄薄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不知道使团里谁喊了一声,“纳兰姑娘”,官兵们又是一阵惊呼。 陈鲁早都看出来了,非常像纳兰。对一个人的判断,不好把握,看的角度不同,描述的也就不一样,有人看着像某人,有的看着就不像,而且怎么看也不像。大家都在惊呼,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他向韩六儿耳语几句,韩六儿跑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