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又一次收回纤指,廖青松看这绝色佳人的眼神就像看着恶魔。所谓蛇蝎美人,也不外如是了。 “庄南甲新配了药物,能令他多活两年。”廖青松哑着嗓子,“如今已经去了半年,还有一年半。他恨死你,但皮囊老朽又没有修为,不能亲自找你报仇。” “所以他派你来?” “对,他要你死得奇惨无比……”后话未出,廖青松语调突然拔高了几个音阶,又是一阵高亢的惨叫。 他都快把自己嗓子叫破了。 燕三郎眉头都不动一下,仿若未闻。千岁则是等他辗转哀嚎了半炷香时间,才抓着木簪轻轻往外抽出半寸。 廖青松如蒙大赦,频频吸气,额上的汗都快淌成了小河。 “你做了什么?”良久,他才能挤出一丝力气问她。 “没什么,就是往你脑子里放了一条谶兽。”她耸了耸肩,“‘一语成谶’的‘谶’。只要它查出你说了假话,就会蚕儿吃桑叶一样啃掉你一小块魂体。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撒谎了。” 她看着燕三郎解释道:“这家伙的神魂比寻常人类强大,我的红莲业火虽有鉴真能力,对上它就有点不够看。”只能具象出谶兽,升级成测谎仪升级版。 神魂被啃噬的痛苦,比起躯体被剐还要剧烈十倍。 虽说没有其他躯体可换,廖青松品尝了这样的痛楚以后都忍不住要离魂出窍。可惜木簪将他牢牢固定在皮囊里,不许它外逃。 燕三郎很好心:“老实说真话吧。神魂被啃坏了,人也会变作痴呆。” 廖青松又气又怕,最后也只得道:“好吧,我说。庄南甲的确弄到了延寿两年的药物,但我并不听他命令行事。事实上,这厮登上陆地以后就带着五个人溜走了,再没露面。我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燕三郎立刻听出了言外之意:“你们内部分化了?” 廖青松抿嘴:“他和海神使不合,能同舟返回陆地就已经是奇迹。” 的确,庄南甲和海神使有好深的夙怨,若非有迷藏遗民群体覆灭这么个大事件压着,两人早就打生打死了。 但反过来说,圣树的毁灭也暂时缓和了两人的矛盾,直到他们来到人间、重新上岸。 “你是海神使手下?”千岁插话,“这样说来,她手下有二十人?” “差不多吧。” 燕三郎不会让他蒙混过去:“具体数字?”敌暗我明,他要多套出一点情报来。 “二十……一个。” 海神使手下有二十一人,庄南甲手下有五个。合起来算,从迷藏海国成功出逃的幽魂有二十八个。 “你们为何不选庄南甲?”千岁好笑,“因为他快死了?” “对。”廖青松直言不讳,“他最多还有一年半,跟着他与海神使作对,最后能有什么好处?” 两人都知道,海神使附身的皮囊有修为在身,又不过三十出头,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可活,光这一点体质优势就足以碾压庄南甲了。 燕三郎却关心:“那五人为何跟着他走?” “有两个原本就是他的死忠。”廖青松舐了舐唇,“另外的么……庄南甲煽动,称他找到了替幽魂换躯的办法。” 千岁的目光一下变得幽深:“当真?” “不知道,海神使指他妖言惑众。”廖青松苦笑,“圣树已经没了,我们都知道换躯的可能性太小,但他又不肯当众说出,多数人都不信他。” “为了取信于你等,庄南甲就没透露一点?” “他只说,寻到了弥留之地的线索。”廖青松摇头,“海神使设下圈套想将他拿下,却被他识破,扬长而去。两路人就此分道扬镳。” 千岁抱臂在前:“那么海神使最近又在做什么?” “寻找弥留之地的线索。”廖青松额上的汗还没淌完,“或许她料想庄南甲并非无的放矢。再说,我们都希望找到换躯之法。” 他们是不朽而强大的神魂,却被束缚在躯壳之中,有朝一日躯壳死去,他们也要跟着陪葬——就和凡人一样。 对于曾经自命封神的迷藏遗民来说,他们怎能甘心? 对所有迷藏遗民来说,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找到更换躯壳的办法。如今迷藏海国已然封闭,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使和信察。海神使想稳固自己的权威,就必须在以上方面有所建树。 这问题也得到燕三郎高度关注:“有什么线索?” “我不清楚。”廖青松咽了下口水,“我早被指派到司文睿身边,借着司家之势除掉你。至于海神使,我猜她已经北上了。” 谶兽没动静,看来这人说的是实话,燕三郎目光微闪:“去首铜山?” 廖青松想了想:“或许吧,我似乎听她提过。” “像你这样渗去权贵身边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廖青松低声道,“我只接受我的任务,其他都不归我管。” 千岁没忽略他的话术:“但是你们在陆地上早有根基,对么?” 廖青松不情愿,但在谶兽的威胁下,也只得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是。我们钱财充裕,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丰沛,但海神使不说,我也不知道这些都从哪来。” 千岁以手托腮:“想来这些幽魂早就和陆地的国家或者玄门大派建立了长久关系。” “不排除。”燕三郎顺手从廖青松手上摘下戒指,分出一缕神念探入。 嗯,这是个储物戒指。“那枚可以复刻配方的蓝宝石可在里面?” “蓝宝石?”廖青松微愣,随后哦了一声,“在的。” “这东西打哪儿来的?” 廖青松的脸色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道:“是我们从迷藏国带出来的。” 谶兽没有反应,他说的是真话。 千岁不觉得这话题还有深入的必要,迷藏海国向人间开放了无数回,不知流通过多少奇珍异宝,偶有几件被神官们自己截留收藏,也不奇怪。 可是燕三郎并没有就此放过。 他来回踱了几步,甚至面露沉思,才问千岁:“圣树烧毁之前,庄南甲对我们说过几句实话,你还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