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千计的箭矢,沿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朝着矮个侏儒的面门、胸膛、腰腹、大腿等各处关键要害疾射而来。 密集如蝗的箭矢在二尺与七尺的空间高度波动,恰恰将俯卧在地的苏典剔除在外。 该死,这一切分明就是眼前这个辟谷期的菜鸟事先早就算计好的! 先利用石怪喷火,令自己躲往他藏身的右侧断垣方向;然后他在出手偷袭时故意示弱遁逃,误导自己全力追捕;待引诱自己落入这个他一早设计好的陷阱中后,这个天杀的挨千刀的混蛋又佯装一副被自己指劲所伤的模样倒地不起,最后却毅然拉下了足以令自己这个聚灵期第八个小阶层的修道界高手也为之胆寒的连环机关…… 好高明的心智!好毒辣的算计! 从天而降的百斤树干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机则是暗藏在丛林间的无数劲箭,而触发机关的,恰恰却是自以为一切皆在掌控的自己! 便在千百劲矢几乎将自己全身上下整个包围的瞬间,矮个侏儒终于想通了自己被苏典一步步暗算的所有关节。 在恶名远播整个东荒、足以令小儿闻而止啼的东荒六魔中,向来自诩智囊的淫-魔温老五,何曾被一个黄口小儿算计到了这番田地! “啊!” 他一声咆哮,满面狰狞,浑身青筋根根暴突,毛发根根倒竖,聚灵期第八个小阶层的气势陡然攀升至极点,汇聚于气海丹田的所有灵气瞬间遍布全身各个窍穴,霎时便在身周寸许外形成一个肉眼可辨如有实质的灵气罩。 接着,便听“蓬蓬蓬”不绝于耳的重物撞击声。 足足过了有十息光景,一切才俱归沉寂。 然后,苏典抬起头来,一眼便见到那个浑身被劲箭扎满,仿佛刺猬一样,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矮个侏儒。 “今日不将你剥皮抽筋,老子从此就不再叫温老五!” 矮个侏儒步履蹒跚,一瘸一拐地朝着苏典慢慢走近,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这几个字来道。 苏典慌忙一个闪身,从地上跃起,二话不说,抬腿便向橡树林内逃去。 矮个侏儒见状不由一阵迟疑,对方的狡猾简直到了天妒人怨的地步,虽说没有步步为营处处算计,但也每每能将陷阱设在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位置,判断精准到令人发指。 此番毫无半点风度地落荒而逃,谁又能保证不是这个该死的臭小子在佯装不敌,其实前方早已被他布满危机重重的陷阱,只等自己这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傻二楞,一头乖乖钻进他扎下的口袋之中…… 矮个侏儒冷眼望着前方那个逐渐消失在密林间的瘦削身影,心中冷笑不迭,暗忖你当我温老五是马老六那样的智障,这么轻易就被你一个辟谷初期的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以为躲进满布机关的密林,就让老夫无计可施?你小子也太不把我们“东荒六魔”看在眼里了…… 矮个侏儒眼角忽地闪过一丝残忍的狞笑,接着,便见他探手自须弥戒内取出数枚一品淬火丹,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其尽数投入整个密林之中。 “轰”! 淬火丹甫一落地,顿时便整个爆炸开来,万千火星仿佛无孔不入的蝗虫,嗤嗤剌剌落进林间个各个角落。 地上积满尺许余厚的干燥枯叶遇火即燃,火舌瞬间窜上橡树主干,再燎向邻侧枝梢,顷刻便呈燎原之势…… 还有比干纵火焚山杀人强-奸这些事情,更能令人心旷神怡,浑身舒泰的吗? 矮个侏儒无比兴奋地跺了跺那对才不过尺许长的小短腿,仰起头来,满怀欣慰地欣赏着自己刻意营造的这场滔天火灾,眼中满满地都是将一处美好的自然景观彻底破坏掉的成就感。 咦,不对! 矮个侏儒眉头陡然一拧。 当纵火焚林的这项被他视为光荣且伟大的工作已经持续了整整一炷香光景,整片橡树林差不多都被烧毁大半,矮个侏儒一眼便能将林间的各个角落尽收眼底。 但他却依然没有等来预料中那个短发少年惨嘶哀嗷冲天窜逃的一幕。 那个刚刚才不顾半点修道者威武不屈形象,连一个照面都不敢与自己交锋,拔腿便向林内亡命逃逸的少年,此时此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无半点踪迹。 突然,当他将目光聚焦在林外那条迂回曲折的清水河时,一切也就了然了。 自己早该想到的,矮个侏儒肠子都快悔青了,心忖那个狡猾如狐的混蛋既然心思如此缜密,设计出层层令自己防不胜防的机关陷阱,又如何会不为自己留下什么退路? 眼前一切再明显不过,这个天杀的挨千刀的混蛋,定是趁自己将全部心思放在这片密林内时,伺机借水遁逃走了。 等等,矮个侏儒瞳孔瞬间放大,他蓦地惊恐地发现这条蜿蜒流淌的河流正好通过落日村西南角,那里骇然便是眼下瘦竹竿马老六所待的地方…… 可恶! 矮个侏儒来不及多想,连忙将身法提至极限,转脸便朝来时的方向疾掠而回。 “该死的马老六,你可千万给老子撑住了,”矮个侏儒在心中不断祈祷道:“若真个不慎落到那个小子手中,你也最好选择第一时间散功自尽,否则……” 否则,他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狠戾的杀机,暗道若你马老六皮子骨软,禁不起半点酷刑,敢将那个秘密透漏给外人,那就千万莫怪我温老五再不顾什么手足之情! 洛日村五里外,一座千丈断崖之畔。 苏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渐渐将游弋于四肢百骸的灵力尽收气海丹田,这才缓缓张开双眼,接着,长身而起。 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非但耗去了他丹田内几乎全部的灵力,更令他的五脏六腑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聚灵期,果然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尽管有飞天石犼相助,再加上苏典本身善于攻心,屡番用言语刺激的那个瘦竹竿发狂失常,难以发挥正常的水准,但毕竟瘦竹竿聚灵期的修为摆在那里,随随便便往身前一站,光凭境界威压,都足以令苏典这个辟谷期的修道界菜鸟,缴械乞降。 好在关键时刻,那只境界无法窥知的飞天石犼,爆发出超乎寻常的能力,趁瘦竹竿被苏典成功激怒而欲一巴掌将其扇成肉酱的当口,蓦地跃起偷袭,对准瘦竹竿的腰背喷出一股裹含石犼本命精元的赤金兽焰,直接将瘦竹竿燎成了烟熏人。 若非瘦竹竿是实打实不含半点水分的聚灵期修为,这会儿恐怕早已被烧成了炭灰,随冷风尽数消散…… 饶是如此,这位在臭名昭著、凶名足以止小儿夜啼的“东荒六魔”中,排行第六的马老六,人送外号“痴魔”的马六九,依然被那股兽焰伤到了本源。不得以下,遭苏典和飞天石犼硬生生给胁迫到了这座断崖之上。 此时此刻,马六九,这位在封坛大陆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个遭辟谷期菜鸟活捉的聚灵期高手,就被那只飞天石犼用一只麟足死死踏在地上,浑身连半点都动弹不得。 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个从打坐状态中退出,正面色阴沉地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踏将过来的短发青年,瘦竹竿惊慌不已道:“你,你不能动我,我是痴魔马六九,血刀狂魔薛通天是我大哥,情魔卫铁衣是我二哥,欲魔柳琵琶、哭魔申屠岳、淫-魔温泰北分别是我三姐、四哥和五哥,你若敢伤我,我这五位兄弟姐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狂情欲哭*,这六大邪号,倒与你们六人还真是绝配,”苏典脚下不停,口中却冷笑不迭道:“技不如人,就抬出背后的势力压人,这果然是无论在任何世界,那些稍稍有些权财或武力背景的‘二世祖’们所通耍的手段。” “不过你却休想在我苏典面前耍这个心眼!” 苏典在瘦竹竿身前一步外蹲下,随手自地面拾起一枚锥形的利石扣在指间。 他将利石尖锐如锥的一端,来回在瘦竹竿那张鞋拔型的马脸上轻轻划弄着,口中却像是在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情,道:“听说古时候有一种叫做劓刑的刑法,行刑者用锋利的刑刀将犯人的鼻子割掉后,只要及时止血,却不虞犯人有生命危险,甚至有个别生命力极强的,还能活足三到四十余年。” “你说,”苏典说到这里,忽然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地上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瘦竹竿,故作神秘道:“像你马六九这样修为达到聚灵期巅峰的修道界高手,本身寿命就被延长了数百年,今日若受了那割鼻的劓刑,也许还能再活个百年也说不定呢,你说是也不是?” “你,你,你想干什么?”瘦竹竿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刻仿佛恶魔化身的苏典,声音有些打颤道:“我,我们无,无冤无仇,你,你不能这么对,对我……” “谁规定要给一个人行刑,就定要两人有仇有怨才行?”苏典邪邪一笑,道:“冲着你们六人那臭名昭著的名号,我今日纵然直接结果了你,在天下人眼中,留下的只会是惩奸除恶的美名。更何况……” 他声音忽然转冷道:“何况你们生性凶残,无缘无故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村民,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我苏典今日对你动刑,权当是替天行道了!” 说罢,他蓦然挥动手中的利石,就要对准瘦竹竿的鼻头狠狠划下。 “等一等,”瘦竹竿骇的肝胆欲裂,几乎是嘶吼一般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来落日村寻那些猎民晦气的目的吗?我告诉你,这里有宝藏,是远古时代那位魔神顾留方遗留的宝藏!” “魔神顾留方遗留的宝藏?”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苏典的那颗心脏还是忍不住“噗通”疾跳了一下,挥动的手臂也下意识跟着顿住。 第一次听到魔神顾留方这个名字,还是在那座囚困着邪帝李修缘的古墓内,绝代佳人林诗雅向苏典介绍上古时期的二十四名修道界绝顶高手时,随意提了一嘴。 那个时候,由于苏典的全部身心都放在探究那座剑神遗迹之中,所以对“魔神顾留方”这五个字的反应并没有此刻这么强烈。 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当时在乍闻“魔神”这个词汇的那一刹,心跳的确是加速了不少。 情不自禁地,他突然一把紧紧抓住瘦竹竿的肩膀,表情极为迫切道:“快说,那个魔神遗留的宝藏是什么,它在哪里?” 被抓的地方蓦地传来一阵剧痛,瘦竹竿忍不住龇了龇牙,他毕竟是聚灵期的修为,忍耐度比普通人足足强了十数倍有余,可想而知,苏典这一把抓的有多紧。 “是魔神右手,被封印的魔神右手!” 瘦竹竿马六九连忙惨嘶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