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逍遥游步
东方未明虽然有过被逼入绝境的地步,却还不至于与人同归于尽,因此这招虽然奥妙无穷,却压根无心学习。 好在荆棘的其他功夫层出不穷,学的刀剑功夫虽然有限,但每一门功夫都得其窍要,一招既出,内含七八种变化,招招都是凌厉无伦,好在谷月轩之前一早给二人换了竹刀竹剑,可荆棘内劲远在东方未明之上,虽是竹刀,却能摧枯拉朽,一刀便斩断了东方未明手中竹剑。 东方未明剑术或可抵挡得住荆棘十招廿招,内劲却是远为不及,说来说去,还是内力不足之故。 期间沈湘芸送了不少补品来给东方未明吃,也不知是谷月轩还是荆棘,跑去忘忧谷说起了这桩事情,东方未明吃了几副药,虽然内力并无长进,但筋骨已大为结实,尤其是硬扛谷月轩的拳脚,却也不必像之前那般难捱。 逍遥谷中一片祥和,江湖上也是风平浪静,但在这静谧之下,天龙教秘密出手,将漠北的金焰寺收编,据说掌门方丈景山神僧出手不敌,被魔头一掌击毙,金焰寺身处天龙教与天山派之间,成了魔教分舵之后,天山派栗栗危惧,生怕遭了魔教清算,好在天山派坐落天山,常年天寒地冻,仗着天险可守,众弟子不敢大意,全力以赴,一时倒也没起争端。 一晃半年将过,东方未明内功一途已有小成,师门传授的逍遥心法,加上日月神功培养,在两位师兄的磨炼之下,怎能毫无进境,这日正是春节,逍遥谷中张灯结彩,忙的不亦乐乎。 东方未明好容易不用练功,本在暗自庆幸,可荆棘督促甚严,非但不去布置,反而非要考较东方未明的内功进境,无瑕子出言劝解,这才顺延了一日,师兄弟三人轮流给师父磕头拜年,无瑕子早已准备好了红包,分给三人享用。 无瑕子道:“今年过年别开生面,难得的舒展一番筋骨吧。” 谷月轩道:“过年期间,似乎不宜擅动刀兵,弟子们操演一个节目,给师父解闷,不知可好?” 无瑕子摇头道:“轩儿,你随我日久,怎的不知为师心意,江湖上暗流汹涌,不知何时风波又起,眼下虽然是过年过节,却大是良机,不必提防人家潜入谷来,考较你们三人功夫,就在此刻。” 谷月轩躬身道:“弟子知错,既然如此,还请师父手下留情。” 荆棘插口道:“老头子一把年纪,可别闪到腰啊。” 无瑕子道:“兔崽子尽管攻上来就是,你们操演了少说也有半年光景,要是连为师都战胜不得,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这就出手,不必顾忌。” 他知三个徒弟不会抢先出手,袍袖一拂,一招“破衲功”挥出,却是从少林派的武功中,化出来的招数,谷月轩直撄其锋,一招“林冲策马鞭”,架开了师父的一拂,荆棘猱身而上,一招“走剑行刀”直取无瑕子胸口。 谷月轩眉头一皱,寻思阿棘实在鲁莽,要是师父一个闪避不及,这一剑岂不是伤了师父,但无瑕子出手可是丝毫不缓,双指一胼,斜刺了出去,却是逍遥剑法的一招“洛神凌波”,荆棘大吃一惊,没料到师父竟然有此绝技,竟能以指力行剑法,且劲力已然刺到自己手腕,忙反手急斩,魔刀上登时生出了一股反击之力,震得荆棘身子一阵剧烈摇晃。 要是无瑕子乘势攻击,荆棘万难抵挡,倒不是无瑕子爱惜徒儿,而是东方未明早已绕到无瑕子身后,一招“醉棍”棒影连晃,奔着无瑕子后心而去,谷月轩知道三师弟武功未成,当下一招“横贯日月”一掌往无瑕子左肩打去。 无瑕子心中一喜,原来这一下配合,正是阵法中的奥义所在,讲究力随身起,生生不息,心中忽起一股自豪之感。 原来这三才阵,虽是按照古法所建,但其中实含深意,因之不论多么奥妙的阵法,经过数百年来的传承,基本要义,早已尽人皆知,除非是碰上全无武学基础的门外汉,不然被人一瞧到了底,非但全无效用,反而会被寻匣抵隙,乘势擒拿。 无瑕子之所以仍以古法建构,其实只不过是摆个样子,内地里却是将五行阵法大加扭转,乃是一路逆五行阵,藏于其间,讲究“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若是无瑕子能收五位资质悟性俱佳,又肯下苦功的弟子,各守一个方位,不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能令阵法威力倍增,奈何逍遥谷人丁不旺,只能将就着来,将天位兼顾金水土之阵,地位兼顾火土木之阵,人位兼顾水木金之阵,一加催运,内息相连,招数配合的则更为紧密。 东方未明本来全无奇门八卦的根基,操演阵法之时,难以跟随两位师兄的脚步,只是一位的横冲直撞,自然难窥堂奥,磨炼了这半年有余,谷月轩又将阵法中的根基,一句句的解释明白,种种阵法变化,步法如何奇幻,招数如何挪借,以及练功运力的巧劲,也都渐渐述说明白。 因此这一下配合,实在巧妙无比,不然单凭荆棘的修为,碰上无瑕子深厚无比的内劲,怎么可能只是身子一晃,而东方未明这一下偷袭,虽然犯上不敬,却是无瑕子求之不得之事,他自己创制的阵法,种种变化自然烂熟于胸,凭东方未明的这点手段,只需身子一侧,便能轻轻巧巧的避开。 可谷月轩的这一拳,却是威力不凡,无瑕子抓住谷月轩的手掌一扭,这原本也是料敌于先,毕竟谷月轩的武功,也是无瑕子一手调教,却不料谷月轩的这一掌,带有荆棘和东方未明的内劲,三人合力,已不亚于无瑕子掌力,而无瑕子的这一下出手,满拟谷月轩掌力纵有进步,也不会突飞猛进,因此只用了七成力道,拳掌相交,无瑕子竟然被震退两步,胸口隐隐生疼。 谷月轩这一下虽然得手,可心中着实惶恐,见无瑕子眉头紧皱,忙跪下行礼道:“弟子一时鲁莽,险些误伤恩师,还请师父重重责罚。” 无瑕子袍袖一拂,将谷月轩扶起,说道:“适才这一掌,你确是已得为师真传,何必惶恐不安。”转头又对荆棘和东方未明道:“你们两个也练得不错,今日到此为止,各自回房休息吧。” 谷月轩仍是心中惴惴不安,追上问道:“师父真的不见怪吗?” 无瑕子笑道:“怎会见怪,你们三人武功突飞猛进,将来不论是卫护逍遥谷,还是替江湖上惩奸除恶,都是十足的本钱,为师之前一直担忧,深恐天龙教的魔头,会以炸药之类的物事,破坏谷口布置,加之又有你们师叔玄冥子引路,他熟识阵法,我略加变化的改变,也难以骗得过他,如今你们三人合力,足以与当世一流高手比肩,加上为师亲自出马,便是魔教教主亲至,也已无所畏惧,该当是咱们逍遥谷的大喜事儿才对。” 谷月轩道:“弟子惶恐,恐伤了师尊贵体。” 无瑕子笑道:“为师虽是一把老骨头了,但还不至于被你们所伤,不过倘若继续动手,只怕为师也讨不了好了,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将来不论为师在与不在,都得团结一致,兄弟齐心。” 哪知荆棘听到这句话,竟然流下泪来,东方未明见他哭的甚是伤心,实在大惑不解,却听荆棘抽噎道:“糟老头子又胡说,我要你活两百岁,三百岁,就像武当派的那个邋遢老道张三丰一样。” 大过年的,无瑕子倒也并未着恼,只是笑骂道:“两百岁,三百岁,我不是成了老妖怪吗?棘儿,为师知你外冷内热,今后做事可得三思而行,不能再如何毛躁鲁莽,多听你师兄的话。” 谷月轩心中更是发毛,听师父之意,似乎是交代后事,忙问道:“师父身子万安,弟子去忘忧谷请神医前辈,给您老人家把个平安脉好吗?” 无瑕子道:“神医一家团圆,这时候给人家请来,那不是扫人兴致吗?再说了为师吃得香睡得着,何必要这家伙啰嗦。” 可谷月轩还是放心不下,伸手去搭师父脉搏,只觉无瑕子脉搏略见驰缓,其余倒是瞧不出什么,无瑕子笑道:“你的医术都是为师教的,何必多事。” 荆棘这才收泪,道:“老头子可不许再吓唬我们,说什么死呀活呀的。” 无瑕子“呸”了一声,说道:“你自己净说些不吉利的言语,也不怕冲撞灶王爷。” 谷月轩见师父和师弟又要吵起来,过年一团祥和,怎能如此收场,忙对东方未明使眼色,一个劝着师父回房,一个拉着师弟荆棘快走。 回到无瑕子房中,东方未明只见师父拿出了一本薄薄的旧册子来,说道:“这是本门的上乘轻功,叫做逍遥游步,你拿好了。” 东方未明奇道:“逍遥游步,用以辅助阵法之用吗?” 无瑕子摇头道:“不然,这路步法乃是从你太师祖,传下来的若干片段而编纂的一路武功,原本的名字叫‘凌波微步’只需游走一圈,任凭你多高明的武功,也是难以击中,眼下只能用做闪避一时,临敌交手忽然使将出来,稍稍缓得一口气罢了。” 东方未明更是不解问道:“既然这步法如此巧妙,何以不让大师兄修习?却要悄悄的传于弟子。” 无瑕子道:“你大师兄武功已有小成,平素又是笃实沉稳,怎能用得上这些怪法子,你二师兄脾气太急,万一临敌之时,搞出乱子,反而害了他也,只有你眼下的武功,虽勉强追得上他们,实则仍有老大差距,若是学了这路步法,危急之际,也算有个保命的良方。” 东方未明听师父言语凄凉,与谷月轩是一般心思,问道:“师父有何不适?听师父言语之意,似乎…似乎…” 无瑕子叹了口气道:“旧病复发罢了,三十年前为师已有清窍失灵之兆,如今早已病入骨髓,全靠一股内劲支撑,近些时日来,又花了无数心血研究阵法,如今肾水已重,心力难以久驰,只能尽力调养,不日即将闭关疗伤,闭关之前,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便是你入得门来,始终没教过你什么厉害本事,好在你的两位师兄,绝无藏私之念,各出全力传授,但时移世易,很多事情并没有千秋万代,一成不变的,譬如你们兄弟的关系。” 东方未明奇道:“兄弟就是兄弟,大师兄对我那是掏心掏肺,二师兄虽是脾气古怪,但数度救弟子之命,绝无其他心思,师父是否太过忧心了。” 无瑕子叹道:“为师年纪这么大,何以还贪恋逍遥谷掌门之位,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东方未明道:“逍遥谷就咱们几个人,掌门还用贪恋,咱们兄弟三人,加上一个老胡,哪个不对师父感恩戴德。” 无瑕子道:“你心思单纯,并无恋栈权位,更无野心霸图,自然不懂一些事情,为师也不愿令你担忧,你的两位师兄为人品行,都是人中龙凤,可这情之一字,却是没那么容易开解的,连为师也是不能。” 东方未明被师父说的一头雾水,什么情之一字,难道两位师兄竟然患上了断袖之癖,想到此处,不由得笑了出来。 无瑕子见他讥笑,皱眉道:“自驰援峨眉派以来,你的两位师兄,同时迷恋上一位女子,你亲眼瞧着,怎的还能讥笑于人?” 东方未明挠头道:“他们同时爱上一位女子,难道是峨眉派的尼姑,尼姑不是不许婚嫁的吗?” 无瑕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想是你当时全力对抗魔教,全没留心此事,那也怪不得你,你好好的练功,这日日流血的江湖,没有一技傍身,总是难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