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正邪是非
哪知阿修罗却不知好歹,戟指怒骂道:“都是你这小子,要不是你,这秘密我是一生一世,也不会说出口来的。” 东方未明奇道:“这跟我有什么相干,两位昔年有恩也好,有仇也好,事情发生之时,小子尚未出生,无论如何也赖不到我头上啊。” 阿修罗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来人,拿我大关刀来。” 任天翔叹了口气道:“你我恩怨,何必牵连旁人,这位石姑娘不知年岁若何,令尊是哪一位英雄。” 石无衣心中乱作一团,望了望阿修罗,见她咬牙切齿,双眼红肿不堪,宛如要滴出血来,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英俊挺拔,却难掩风沙之色,听他问自己言语,不知如何作答,因之从小就不知父亲是谁,便要作答却又如何答起。 任天翔又问了一遍,石无衣忽然心中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修罗扶着墙壁,口中喃喃念道:“冤孽,冤孽。” 东方未明见石无衣哭着跑了出去,忙跟了出去,倒不是他如何关怀这个女子,而是阿修罗脾气古怪,一个应对不善,势必另起风波,而任天翔跟这女子显然关系非比寻常,焉知这阿修罗不会存心挑拨,自己可不是这任天翔的对手,何必自讨没趣。 石无衣轻功高明,不比东方未明逊色,她起步甚早,本来东方未明万难追及,但石无衣心神大乱,脚步难以宁定,一时快一时慢,这才让东方未明追了上来,哪知道她奔跑甚急,犯了武家大忌,忽然脚下一软,扑地倒了。 东方未明虽然相距甚近,可二人却又半尺之遥,东方未明不敢过分逼近,以免当做轻薄之徒,只因差了这么一截,因此想要拉她却总是慢了一分,见石无衣摔破了膝盖,更是心中怜惜,取出再造膏给她敷治。 这再造膏可是神医压箱底的宝贝,号称能让肌体再生,可算得上当世最神效的金疮药了,亏得沈湘芸毫不吝惜,赠了给东方未明小半瓶,但东方未明救人心切,将这等千金难觅的灵药,当成是抹墙的石灰一般,尽数敷在石无衣双膝之上。 果然此药应验如神,石无衣虽是女子,却不娇气,自行取出手帕裹伤,东方未明见到她楚楚动人的神色,忍不住心中一动,随即满脸通红,忙将头扭了过去。 石无衣心中奇怪,不明白东方未明怪模怪样到底捣什么鬼,问道:“你在想什么?” 东方未明不愿瞒她,说道:“我……适才见你那副神情,心中很是难受,又有一种想要保护你的冲动,可我知道你本事比我好的太多,只怕到头来却要你来保护我呢。” 石无衣瞧他说了一大堆废话,不知他东拉西扯些什么,也不知说些什么,二人就在这院外的一处矮墙之外,这么静静的待着,忽然石无衣开口问道:“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东方未明奇道:“甚么?” 石无衣又不好意思起来,愠道:“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却来捣鬼使坏。” 东方未明道:“我确实不知姑娘所问何事,要是知道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石无衣叹了口气道:“我说我姊姊的话,是不是病中胡言乱语。” 东方未明哑然失笑,说道:“这种事情,愚夫愚妇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咱们武林中人,却是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是此是彼,却是说不确切。” 石无衣又道:“那你立一个誓言,保证不会在江湖上到处宣扬,好不好?” 东方未明听她重提立誓之事,心中极是反感,本来想要一口拒却,却见她泪光莹然,气势也是柔和之极,不忍伤她颜面,还是依言发了誓,然后说道:“石姑娘,你放心,在下并非多嘴多舌之人,更何况令姊梦中呓语,只怕全然做不得准,又何必多虑。” 石无衣低头道:“可……我真的怕……不说这些了,东方公子,咱们在京城还要逗留一段时日,等事情办妥之后,你跟我回修罗宫,看看那株海棠花好不好。” 东方未明道:“什么海棠花?” 石无衣道:“就是公子送我的那一粒种子啊,是花卉大赛的奖品,怎的忘了?” 东方未明一拍脑门道:“是了,先前一直忙着,这种子还在逍遥谷的静室之中呢,石姑娘的花艺天下无双,种出来的海棠定然美艳动人的很呢。” 石无衣听东方未明夸奖,心中欢喜,说道:“东方公子这句话要是被……外人听到,定要笑我不务正业呢,不过这海棠花当真厉害,我们修罗宫,养了不少的小鸡小鸭,有几个极为调皮的,竟去叼琢花蕊来吃,我自然心中恚怒,但却发觉它们死状可怖,竟是身中剧毒,因此我才知道,原来这花儿的毒性好生猛恶,之后我移植到了水塘之中,供人观赏倒是不错,却不许旁人触碰。” 她说到这里,忽然语音放低,续道:“其实修罗宫里也没有生面孔,算来算去,也不会有人到水塘里去,这番劳思未免也是杞人忧天,本来海棠少了我的关照,该当逐渐凋谢败落,不想到了水塘之中,竟然愈发壮健,我生怕此花有害,找了个郎中前来察查,却被大宫主重惩,我倒也没什么,可却连累了那大夫,被斩了两只手掌,别说不能行医问药,就是生活起居,也已甚为不便。” 东方未明听到开头,本想恭维石无衣做事谨慎,可后面竟有如斯惨事,心中恻然,对那什么阿修罗极为反感,要是早知她如此暴戾,实不该送她三顺散暂缓,最好撑不到任天翔救治,至少也为那什么大夫出口恶气。 石无衣继续道:“这件事本来如此了结,虽然那大夫受了委屈,我再想办法替他张罗银子,保他下半生衣食无忧也就算了,奈何他出身百草门,这百草门少门主巩光杰是个泼皮无赖,派人来修罗宫寻死,我好心从中遮掩,他却并不领情,终于被大宫主知晓,徒然送了两条性命,却又什么好处。” 东方未明心中一寒,但这等狗咬狗的事情,他也不愿多做评判,只是他深知巩光杰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蓝婷只是不愿合作,便遭他如此陷害设计,何况两死一伤,定然要寻个说法。 石无衣道:“这巩光杰也不知从哪儿搞到的狐朋狗友,弄了一群乌合之众,来修罗宫撒野,没等动手,便中了我修罗宫的手段,他就此退去又不甘心,竟然求到了天龙教的头上。” 东方未明吃了一惊,说道:“这天龙魔教无恶不作,你们还是暂避其锋为是。” 石无衣白了他一眼,说道:“天龙教是魔教?正派中也未必是好人,东方公子我可不是说你,我说像巩光杰这样的贼子,胆大包天还仗势欺人。” 东方未明自然知道她不是在辱骂自己,可她亲近魔教,而对正派生疏,却也是事实,不由得老大没味,当下既不点头,亦不摇头,听她继续诉说下去。 石无衣道:“大宫主的来历,你或许不知,她本是天龙教的护法……”她说到这里,东方未明张大了口,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态,石无衣早有所料,继续说道:“修罗宫也可算得是天龙教的分支,这巩光杰贼喊捉贼,非但没能找上撑腰的主儿,反而惹上了一堆乱子,听说他先前跟毒龙教干上了,欠了天龙教老大人情,这时候闹掰了,更是自讨苦吃不是。” 东方未明这才明白,原来蓝婷之所以能轻而易举的重掌大权,只怕还是沾了修罗宫的光,魔教在毒龙教所谋已成,又见巩光杰过河拆桥,因此敷衍了事,不然哪会如此顺遂地夺回大权。 石无衣道:“可这巩光杰当真邪门,竟然勾结了满洲的赛王爷,想要借关外的铁骑报仇雪恨,这件事情,本来只需上报天龙教总坛,便能高枕无忧,奈何大宫主昔年因琐事,与天龙教闹了许多的不愉快,因此咱们只能自己来京城报官,不想这京城之中,满是一群吃闲饭不务正业的昏官,咱们前来通风报信,却连一个正眼都瞧不见,你说气不气人。” 东方未明大喜,正想说知自己此行的原因,可话到口边忽然停住,毕竟她修罗宫脱胎魔教,万一石无衣是来套自己的话,说不定要误了丐帮的大事,因此忍住不说。 石无衣继续说道:“其实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也是咱们多管闲事,满洲兵才多少,咱们山海关的守御,兵力少说也是几倍,这等军国大事,朝廷自有法度,何必要咱们平头百姓啰嗦。” 东方未明摸不准,她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用意,不敢轻易表态,问道:“石姑娘跟在下说知此事,是要在下为这件事情上效力吗?” 石无衣摇头道:“这件事情不用你出马,那迦楼罗早就去办了,此人武功高强,轻功更是天下罕见,他既出马,绝无办不成的道理。” 东方未明道:“迦楼罗?他是谁啊?” 石无衣皱眉道:“就是那个自称姓任的家伙咯,这家伙武功虽高,人品却是下流,修罗宫常有传言,说是此人始乱终弃,说得好听一些是年少风流,说得难听便是淫贼一流。” 忽然身旁一个憨厚的声音道:“你不能这么说任先生,他…他…可是好人来着。” 东方未明顺着声音望去,竟是古实,不由得大喜过望,说道:“古兄驾到,可想死小弟了。” 古实见到东方未明也是心中欢喜,可见石无衣言辞不善,还是忍不住继续辩道:“这位姑娘你定然是对任先生有误会,他常说人情翻覆似波澜,与其跟人交往,不如跟猎鹰为伍,怎么会是你口中什么淫贼之流,简直胡说八道。” 东方未明见古实情绪激荡,言语已不是从前那般结结巴巴,不由得代他欢喜,可也不愿他几句话,便将石无衣得罪了,想要打圆场,可两人针锋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不由得甚是苦恼。 最后还是石无衣退了一步,毕竟她初闻自己身世来历,心中将信将疑,也不愿将心中父亲的形象,说得太过不堪,因此不愿多说,自行去服侍阿修罗调养。 东方未明这才跟古实诉说别来情由,原来古实浑浑噩噩,在武当山周边,又遭了方云华设计,方云华本想暗中偷袭,将古实一剑刺死,杀人灭口,可古实听了任天翔的言语,心中对方云华已有防备,危急之际,侥幸躲过这致命一击,方云华知道难以得手,反正古实名声已然臭得不能再臭,虽然留他一命,终究是个隐患,却也不急在一时,因此匆匆退去。 古实愣在原地,他想不通平素泰然自若,事事思虑周详的大师兄,何以这般粗暴的对待自己,他反思良久,始终想不通是何处得罪了方云华,正自苦恼间,却又碰上了任天翔,任天翔也有心事,取了酒壶与他对饮,古实酒量甚窄,自然不是任天翔的对手,可他一片赤诚,虽然有些木讷,却甚对任天翔的脾胃,二人结伴同行,直到了荒漠之中。 任天翔自有谋生之道,古实跟随其后,也学了不少本领,他父亲古叶乃是武当三杰之一,古实自出生起便在武当派长大,除了武功之外,学的都是道家冲虚养气的基本道理,不知江湖上谋生之道,只知道平时刻苦练功,旁的事情不需多想,但跟随任天翔以来,事事需求盘算,比如打猎布置陷阱,如何能让野兽乖乖就范。 古实本非愚蠢之人,不然哪里能领会太极精奥,这么时时思考,脑筋竟然灵活的多了,他们又甚少与人来往,少了那些繁文缛节的虚礼,古实练功反而勇猛精进,平时听任天翔跟他说些江湖掌故,更是令他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