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金簪之缘
这恶僧全没料到,东方未明竟然能够突出奇袭,但他有真气护体,见这小娃儿不痛不痒的一掌,又算得了什么,本想一把将东方未明提起来,先暴打一顿出气,可右臂上劲力已卸,竟然不听使唤。 东方未明好容易一击得手,一跃上马,策马疾奔,抽的马臀鲜血淋漓,也顾不得了。 好容易跑了一会儿,见那恶僧并未追来,心中怦怦乱跳,寻思:师父所言果真半点不错,这凶狠的妖僧,当真好生了得,提气疾奔之下,还能同时运劲使力,内功造诣当真不凡,他日若是再度相逢,还是远为避开的好。 虽然有心上少林寺去,将这件事情捅上门去,且瞧少林派如何自处,可如此一来,这恶僧一旦再度逃走,势必要寻自己报仇,如此无止无休,无穷无尽,岂不是重蹈荆棘的覆辙,不由得索然无味。 好在其余的路程倒是颇为顺遂,赶到杭州之时,倒也并未耽搁无瑕子规定之期,但偌大的杭州城,要找到书生和丹青两个人,可是大海捞针,只能到处走走看看,先去观摩纸墨的书肆,或许便能碰上二人也说不定。 但还没赶到集市之中,先就见到一个苗女,神色甚是慌张,在地上到处找寻什么,东方未明倒是颇为心热,走上前去问道:“姑娘有何为难之处,小可或许能稍效微劳。” 那苗族女子抬起头来,却并不扭捏做作,说道:“我丢了一个纯金的发簪,约莫有七八两重,你若是找到的话,千万送来给我,我愿出二百两银子买回,绝无后悔。” 东方未明奇道:“二百两银子,打造两三只金钗,也是绰绰有余了,何必如此重视。” 那苗女道:“你不知道,这是亡母遗物,金钗上是一头玄武,也就是龟背蛇身,我始终贴身放着,从未有片刻离身,你若能帮我寻回,除了二百两银子,再有什么吩咐,也尽可商量。” 东方未明道:“我初来杭州,确实要到处走走瞧瞧,若是机缘巧合之下,能替姑娘觅得此物,定当即刻归还,二百两银子的酬金,却是不必了。”心想这姑娘实在太过实诚,连利害关系,势在必得的决心都说了,万一碰上一个心术不正之徒,找金匠另打造一只差不多的,岂不是轻松骗得银两。 苗女道:“小女子蓝婷,还不知公子姓名。” 东方未明道:“在下东方未明,乡野一村夫罢了,公子二字可不敢当。”心中却想这姑娘当真奇怪,委实大胆之极,竟然连闺名也毫不避讳的说了。 原来其时礼法森严,女子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女子之名,除了府中父母长辈,外人一概不知,便是当真嫁人,也得三书六聘,拜堂成亲之后,待得洞房花烛夜,夫家行问名之礼,方能知晓。 武林之中,大多并不拘泥于此,但女子闺名也颇忌讳,背后说上几句在所难免,譬如夏侯非不愿娶唐家小姐,自然知道唐小姐,闺名中慧,可唐中慧却从不抛头露面,成都城中也极少有人见过她是美是丑,是善是恶,以致夏侯非当她是个母夜叉,这才存心抗拒。 如蓝婷这般侃侃而谈,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姓名高声念了出来的,只怕屈指可数,但只因蓝婷心怀坦荡,言语并无扭捏之态,反而衬得东方未明有些啰嗦了。 蓝婷寻找金簪要紧,也不愿多说,一面嘱托东方未明,一面继续寻找。 东方未明寻思这金簪只怕不易寻回,倘若为人所得,人家可不知蓝婷如此慷慨,肯出几倍价格购回,一旦拾到金簪,忙不迭的揣入怀中,另寻他地,或售卖到首饰铺,或者直接剪碎了用,因此寻回金簪之事,虽然亟想帮帮这个毫不扭捏的蓝婷,可也知机会渺茫,并未放在心上。 又想,若不是见到蓝婷是个美貌少女,而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也是丢了物事,自己肯不肯上前搭话,更进一步答应,将物事寻回,而不要报酬。 这个疑问,东方未明也不明所以,或许他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已有答案,或许他不敢多想,一味的逃避罢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转身来到集市之中,杭州的繁华并非虚言,兜售的商品琳琅满目,尤其是许多新鲜的玩物,有捏制泥人,有各般瓷器,有唐三彩,形状各异的玉器,有能上天的孔明灯,还有不知为何,能在空中跳跃的小青蛙,还有各色的葫芦,编制的极为精巧的笼子,里面盛装了蝈蝈,遍地的玩物,倒是让东方未明忘记了此行的用意。 穿过集市是一处衙门,衙门门前倒甚是冷清,只一个老头,坐在围墙外晒太阳,口中似乎唠唠叨叨的在骂人,不知是怒骂不孝儿子,还是骂被官府通缉的大盗。 跨过一座拱桥,是一家药铺,药铺门前正在争执什么,东方未明一见争执的双方,一个是药铺老板,一个则是巩光杰,只因先前与巩光杰有隙,不愿跟他会面,因此忙从僻巷中一拐,好在巩光杰争执正急,也没瞧得见他。 僻巷彼端是家当铺,当铺生意萧条,门脸甚是简陋,与杭州家家富庶,倒甚是格格不入,朝奉站在门前,神色甚是不悦,也不知是刚挨了老板的怒骂,还是跟客人争执。 再往前走是一座茶楼,杭州的龙井茶天下驰名,因此茶铺异常火爆,别说室中早已进不得人,甚至连外面的散铺也早已坐满,甚至有两三人拼桌的情景。 东方未明眼光锐利,一眼就瞧中了,之前在洛阳见过的徐子义,而徐子义也瞧见了他,朝他点了点头,盖因人声嘈杂,非要硬挤过去,未免大煞风景,二人各自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再往前走则是一家蜜饯铺子,专门卖果脯,枣子之类的玩意儿,东方未明并无吃零嘴的习惯,自然不会光临。 旁边是家兵器铺,铁匠虽然铁锤打的叮叮当当,本事可比老胡差的太远,打造的炉火不够旺盛,淬火的水池也是污秽不堪,别说整个铺子里,也挑不出有阴阳棍一半的质量,何必浪费光阴。 走到这里,东方未明忽觉一阵饥饿,原来是来到了酒馆之旁,但杭州酒楼,价钱可贵的离谱,东方未明虽然带了金叶子出来,但那是师父交代下来,置办纸墨之用,哪能如此破费,便到处去寻饭馆。 可东方未明不识路径,堪舆图只是各处山隘,官道所书,并无杭州城中的街道,因此只能东走西撞的乱碰运气,有时闯到扇子铺,有时又跑到驿站,有时更是闹到了杂货铺。 好在这些人,见东方未明一个外乡人,并无人与之计较,待得赶到客栈打尖的时候,却又忙乎了一个多时辰。 最为难的是他胯下的这匹马,在乡野之间纵跃如飞,但到了闹市之中,反而成了累赘,东方未明虽然极力约束,但马匹到了喧杂之所,难免不知所措,给主人倒是添了不少麻烦。 而客栈之中,坐骑的马棚也是空隙有限,客栈里的跑堂千般不愿,却也只能勉为其难,只是语气难免冷淡,又见东方未明,不像是个有钱的富庶公子,因此招待的也甚是疏懒。 东方未明本就没打算大吃大喝,要了两个素菜,更是让人瞧不大起,正用饭间,忽然走进了四个人来,东方未明见他们甚是眼熟,却想不起哪里会过。 这四个家伙甚是惫懒,言语极尽粗俗,而这客栈的小二,也是见人下菜碟,见这几个家伙来者不善,不敢稍有怠慢,跑堂更是满脸赔笑,生怕礼数不恭,而生出事端。 东方未明一见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想不到这铺子里的人,竟然如此欺软怕硬,想要拍案而起,但立时还是按捺住了,毕竟只是草草用过一饭便走,何必多惹事端。 可他越是不愿生事,事情就偏偏找上门来,这四个惫懒家伙,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事,你一言我一语,似乎甚是庆幸,又在炫耀夸赞,这么一来东方未明立时留上了神,见他们手中拿的正是一节金钗,不由得拍桌怒骂,喝道:“原来你们四个是小贼,偷窃了人家姑娘的物事,还敢在这里招摇,还不束手就擒,老老实实的投案自首。” 这四个家伙,见东方未明乳臭未干,就来强自出头,也不由得哈哈大笑,一人一把推开桌子,一脚朝东方未明胸口踹来。 东方未明早有防备,一掌反撩,跟着挥掌直切,登时将此人击退,竟然只用了一招,余下三人大吃一惊,一人手执大关刀搂头砍来,东方未明身子一侧,这大关刀斩在桌面上,只发出了一阵怪响。 木质桌子丝毫无损,而大刀竟然变形弯曲,如此奇事,岂非滑天下之大稽,原来倒不是客栈用的桌椅有何异处,而是那人手中的大关刀,竟然是铁皮所制,看起来威风凛凛,其实比纸糊差不了太多,若是以此吓唬人,倒是颇为威风,与人当真动手,还不是摧枯拉朽般的呜呼哀哉。 余下两人一见不对,一出拳头,一出铁锤,都朝东方未明身上招呼,东方未明双掌一错,结结实实的打中空手之人,一拳击飞了铁锤,跟着一脚将那矮小用锤汉子,踢了个筋斗。 四个家伙,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东方未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但身在场中,只能厉声喝道:“你们几个小贼,如何偷盗金簪,还不将前因后果,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 那使锤的汉子,颤声道:“不不不,不是偷来的,是捡来的。” 那大刀被砸成一堆废铁之人道:“是捡来的,只是丢失金簪的小妞,却是不知丢了的,咱们捡到就闷声发财,这可不违律法啊。” 最先被东方未明打倒的汉子道:“虽然咱们知情不报,但是东西是小妞自己丢的,怎么能诬赖我们是盗贼呢,真是岂有此理。” 被东方未明一拳打中胸口的汉子,也道:“照啊,小妞应该感谢咱们才对,替她保管了这么久,总要款待咱们一顿啊。” 东方未明见这几个惫懒家伙,乃是头脑不清的浑人,若是四人所言属实,那只不过是偶然拾得,明知失主而拒不归还,道义有失,而律法无亏,纵然将之擒上官府,到最后最多不过是打上一顿板子,只怕还得当庭释放,却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使锤的汉子,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原来手中金簪,已被东方未明抽走,他们四个虚张声势,本领稀松平常,竟是无人看清东方未明的手法为何。 但四人均忌惮东方未明武功了得,虽然那么大一块金子,足够四人吃用两三个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未明夺走,心中纵然万般不甘,却是谁也不敢发出一言反对。 东方未明拿着金簪在手,但杭州城的路径他并不熟识,七拐八绕,不知怎的竟然到了一处偏僻的村子,打听村民之后,才知道这里原来是龙井村。 龙井村盛产茶叶,所产的极品龙井,用不着到采摘炒制,便早已被定购采买,因此临近采茶期,村中如临大敌,生怕有人企图行窃,村民都浑不可解,东方未明是怎么到的村子。 但东方未明是施展轻功,在把守不严的空档钻了进来,但他可不知村中如何布置周密,因此七嘴八舌的村民纷纷指责,东方未明可不知如何解释,不由得甚是苦恼。 好在村长并非鲁莽之人,见东方未明身上并无麻袋竹篓之类的物事,纵然想要偷窃,又能偷得了多少,更见东方未明身后的铁棒,并非凡品,要是当真激怒了他,深恐他不知好歹,挥起那哭丧棒来,就算最后齐力制服,村中伤损也必甚巨,忙驱散村民,邀东方未明到村中闲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