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洗心革面
因此不论是少女哭的如何声嘶力竭,他也无动于衷,心中只是自怨自艾,这么一身惊天动地的能耐,竟然半点也没剩下,日月神掌明明用的半点没错,但手脚不听使唤,紧要关头总是慢了一拍。 比武过招,莫说是慢了一拍,就是稍迟一瞬,也是生死难料,想到此处不由得甚是气馁,但想到外面那两个家伙,明明虚弱不堪,本该一击即溃,可自己竟然无用到了这个地步。 那少女见他不肯帮忙,只好将尸体拖到殿侧,在婢女身上铺满石块,口中喃喃祷祝,也不知是祝她往生极乐,还是谢她不顾自身舍命相救。 好容易忙活完了,却见这个陌生少年,呆呆地望向天空,从怀中取出手帕,撕成四份,便来给阎丹生裹伤。 阎丹生在江湖上,刀光剑影的凶险经历过的,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也是见到过的,要说江湖上怕他,畏他,惧他,怖他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为了私利求他相助的家伙,也是比比皆是。 就是殿中的下属,见他面时也是战战兢兢的多,真心亲近的屈指可数,因此他一见这个初识的少女,竟然来给自己裹伤,竟是大出意料之外。 裹伤之时,阎丹生问起女孩名字,女孩虽然文静,却并不腼腆,说道自己姓陆,叫做陆雨晴,来此乃是替族中长辈祈福,来求佛祖保佑。 阎丹生“嘿嘿”冷笑道:“有病该去求郎中,你求这个不会喘气的泥塑木疙瘩有什么用。” 陆雨晴听他亵渎我佛,心中微微有气,但她何尝不知此理,只是实在没了法子,只好什么古怪法子都试上一试,咬着唇皮,半天没崩出一个字来。 阎丹生见她不回答,说道:“难道我说错了,还是你没钱请大夫。” 陆雨晴摇头道:“我们家世代行医,自己就是大夫,哪里还需要请大夫,只是…只是这病来得古怪,寻常刀圭药石,均无效用。” 阎丹生奇怪之极,心道:“天底下哪有大夫,治不了自己病的道理。”也就不再多想,总之不论这姓陆的家伙,是谎言相欺也好,所言属实也好,均跟自己毫无干系,也就不再打听。 包扎已毕,陆雨晴便即告辞,回头望了一眼婢女的坟墓,眼泪又是夺眶而出。 阎丹生见她动不动就哭,心中极不耐烦,他只求尽快找回本事,至于旁的事情,他既不关心,更不愿插手。 哪知陆雨晴出了庙门,忽然大声尖叫起来,阎丹生虽然不愿多管闲事,可听她叫声凄惨,心中忍不住恻隐,还是冲出去瞧了一眼。 这一眼瞧去,登时大喜过望,原来先前相斗的二人,竟然同归于尽而死,这么一来,倒免了一大后患,不然他们两个家伙,不论谁赢,只怕都会再进来寻麻烦。 阎丹生拾起那柄单刀,又从那人腰间将刀鞘解了下来,挂在自己腰间,心想有了防身武器,若是再遇到敌人,倒可多支撑一时片刻。 又见那边白蜡杆质地均匀,虽然短了一点,但以此代步,倒可省了不少力气,当即伸手取了,拄着木棍便渐渐远去。 可陆雨晴却害怕的无以复加,毕竟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哪里见过断手断足,这等血腥残忍的情景,见阎丹生离去,更是害怕,当即追了上去,也不理会阎丹生是好人还是坏人。 阎丹生见她紧紧跟随,知她心中害怕,念及她替自己裹伤之德,也就欣然应允了此事。 陆雨晴来时的马车,是在客栈之中,但阎丹生腿上被打了一棒,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时也难以健步如飞。 阎丹生上了马车以后,却无车夫驾猿,以陆雨晴的意思,是要他来赶车,阎丹生大怒,他做惯了教主之尊,莫说驾车这等下贱之事,便是上车之时,也是有人放置脚凳,有人替他拉帘。 可若下车不理,但陆雨晴吓得瑟瑟发抖,却也着实不能抛下她,只好马鞭一扬,依她指点,朝西北方驶去。 向西北方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所极阔的院子,院子前有仆人把守,见到陆雨晴都躬身下拜,阎丹生虽然不愿受礼,但他做过教主,虽然此刻穿着朴素,却是难掩那股英风和傲气。 仆人虽然不知他来历,但想到是和小姐同行,自然是庄内的嘉宾,也就恭恭敬敬的也将他迎了进去。 阎丹生虽然不愿给人家添麻烦,可身上没有银两,折腾了许多时刻,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心想如此气派的庄子,自然不会吝啬一顿吃喝,也就坦然入内。 果然流水席开将下来,什么熊掌,鹿肉,蛇羹,当真是数不胜数,阎丹生每道菜吃上一口,过不多时也就饱了,还有许多珍奇食材,是他从所未闻的,味道光是闻上一闻,便会令人食指大动。 可虽然食指大动,肚子却已塞不下了,阎丹生只好婉言谢绝,吃了人家一顿珍馐,阎丹生也觉不好意思,便朝人有意无意的问起,陆雨晴口中的怪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丫鬟也不隐瞒,将庄子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阎丹生说了。 原来这间庄子,名叫金禅山庄,老爷陆冠杰是四十年前,在台州建立庄园,乃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着手回春,经他一手调养,有病者药到病除,无病者身轻体健,周遭百姓颇受恩惠,对他家无不感激涕零。 可厄运却也悄然降临,这陆家邪门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陆家大公子,三十二岁上便缠绵病榻,三十四岁一命呜呼。 其后是陆家二公子,二十七岁莫名其妙的,被野胡蜂给蛰伤了,没过几个月也是见了阎王。 三公子无病无灾,却也没活过三十五岁,至于是何缘由,至今查不出半点端倪。 四小姐远嫁交趾,诞下女儿之后,并无血崩之像,却也是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府中现在还剩下五公子和六姑娘两人,苦苦支撑这片家业,好在二人都是一身的好医术,倒也并没辱了父亲的声名,但五公子陆青儒今年已经二十有六,近些日来不知何故,总是神态萎靡不振,因此六姑娘陆雨晴才去烧香拜佛,乞求佛祖保佑,莫要再降罪陆家。 阎丹生想了一会,心想此事邪门,但说来说去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是这家子惹上了什么厉害对头,剜空心思的用下作手段报复,二则便是这家的先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以致祸延子孙。 就在此时,内室忽然传出一阵喧哗之声,一男一女正在大声争执,阎丹生不愿多管闲事,反而朝声音来处走远了几步,哪知他们越吵越凶,竟然跑到大厅来吵。 阎丹生见吵架的二人,一个是陆雨晴,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少年,想来便是她的“五哥”了。 陆雨晴倒还不在意,但陆青儒却一眼就瞧见了他,忙住了口,但心中还道他是来求医的患者,问道:“这位先生有何病疾?” 阎丹生摇了摇头,并未作答,身旁的丫鬟却抢着道:“回五老爷,这是六姑娘邀来的贵客。” 陆青儒眉头一皱,对妹妹道:“你不该跟这人有丝毫牵扯。”对阎丹生道:“先生既无病患,陆某还有内宅之事,还请自便。” 阎丹生见他已然逐客,心中也不愿趟这浑水,当即起身告辞,但陆雨晴却不依了,非要阎丹生多留一日。 眼见她又要因此事,跟兄长再吵起来,阎丹生哪里会自讨没趣,也不道别,快步出了金蝉山庄。 阎丹生出了庄子,不自主的长舒了一口气,他也不知是何缘故,这庄子里似正非正,似邪非邪,说不出的压抑,更何况他根本无心他人之事,一心只想在武功上做些文章,就是不能再做酆都城的城主,在江湖上自立门户,也可威风一时。 但他刚走出没多远,便听得后面有人叫嚷,回头一瞧正是陆雨晴,陆雨晴道:“这位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成不成。” 阎丹生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一个落魄江湖之人,办不成什么事,你有什么事,去求令兄去做,必然方便迅捷得多。” 陆雨晴双手乱摇道:“不,五哥他胆子小得很,我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他们也帮不上我,因此…因此才厚颜相求,求你帮我寻找一味药引子。” 阎丹生又摇了摇头道:“我全然不通岐黄之术,便是找到了你要的药引子,也是全然不识,真的是爱莫能助。” 陆雨晴道:“你不识得,我却识得,只要你肯带我同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阎丹生皱眉道:“你这丫……姑娘好不大胆,孤身远行倒也罢了,还想跟我同行,老实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跟我还是莫多纠缠,不然对你大大不利。” 陆雨晴笑道:“这世上哪有坏人肯大大方方承认的,都是伪善之人,装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关键时刻却生歹心,要我说嘛,只不过是你不愿不肯帮忙,所寻的借口罢了。” 阎丹生懒得跟她多说,便想就此离去,陆雨晴一言不发,始终在后紧紧跟随,可是打听了许多人,却无一人,跟他说知哪里有坐骑,更不知要往何处去哉。 眼见天要黑了,阎丹生心中焦躁,见陆雨晴似笑非笑,不由得大怒喝道:“你这丫头好生无礼,还不快给我滚得远远的。” 陆雨晴也不着恼,笑道:“你要离开这里,还得靠我帮忙,不然你凭两条腿,怎么走得长远。” 阎丹生见她语含讥嘲,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一则不信她所言是实,二来也是一股倔强之气,任凭日落也好,天黑也好,总之他一个大男人是不怕的,陆雨晴这丫头,怎会也跟着吃这苦头。 哪知陆雨晴随身带了帐篷,竟然在荒郊野外,支了起来,阎丹生心中大惑不解,明明眼前就有豪华的宅子,竟然肯遭这罪,却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疑云丛生,反而令阎丹生心中的焦躁逐渐平复了下来,问陆雨晴何以如此古怪。 他先开口说话,陆雨晴这才说起她非要离去的理由。 原来家中男丁,相继离奇殒命,四姐也是死的不明不白,陆雨晴一直存了个老大疑难,偏偏那时年幼,什么道理都不明白,全靠五哥陆青儒顶起门户。 但这几年五哥身子也是每况愈下,陆雨晴心中害怕,一则五哥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有闪失自是万般不舍,二则若是少了依仗,她一个孤女在这世上如何过活,三来也是生怕这厄运,降到自己头上。 因此她翻遍医书,不但将自家治病的法子,古人先贤遗留的药方,甚至江湖上的偏方怪招,也都背得滚瓜烂熟,医术其实远在五哥之上。 也是事有凑巧,她十五岁上,救过一个老翁,这老翁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便将一本古书送了给她,这本古书年代久远,若是到京城古玩场所,当可换四五两银子。 其时陆雨晴并未在意,但过了半年,一翻之下,上面竟然有当年大哥的症状,所述初发之症,正与五哥一模一样,至于解救之法,说难也难,说容易,倒也容易到了极点。 便是要一种名叫橡胶木的材料,加之核桃壳,捣烂研碎,加之煤油灯膏,烧制发酵,再阴干一年,缝制小包,放置在卧室大堂,人员稠密之所,便可逐步缓解症状。 陆雨晴虽然觉得此法古怪,更不知如此繁琐的过程,是否能来得及,但既知此法,如何肯不试验一番。 可陆青儒却说妹子实在可笑,这等荒诞离奇的医书,不知是哪个疯子的胡言乱语,或是什么巫医的施法邪术,更不许妹子外出寻觅,也就有了之前那场争吵。 阎丹生心中奇怪,说道:“你为兄为己,欲寻觅良方也是好事,纵然不成,亦无所害,令兄何以如此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