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中,蜘蛛网纵横交错,充斥着一股枯木的霉味,正中央有一套雕花木椅,红色靠背和坐垫上,全是露出棉花的破口,天花顶挂着吊灯,灯光照亮墙上的肖像油画,画中男人手握权杖,一身黑礼服,嘴唇上的小胡子向两边翘起,浓眉深锁之下是一双瞪大的棕色眼睛。 三人四处张望,绕过桌椅,安宜没注意脚下,踢翻一个铜罐,铛铛声在古堡里回荡五六遍,才渐渐消退。江燕拢紧衣服,每步踮起后跟,生怕高跟鞋与地面产生回音。 “凯明,别走太快。”江燕低声地说。 把内堂看个遍,除了地上的腐木冒出一只蟑螂,引发江燕尖叫,并没有发现吸血鬼的踪影。三人的目光聚焦在一条木楼梯上。 江燕躲到凯明背后问:“要上吗?” 安宜白了她一眼,到底是谁死活要来的,果然最怕死的人最会作死。 “连服务员和的士司机也知道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上去瞧瞧。”凯明说。 脚踩上去,木板吱吱咖咖地响,往扶手上一摸,手掌上全是灰尘。 古堡二楼有多个房间,每个房间走一遍过于费时,“咱们分头找找。”安宜说。 凯明看看各个房间相隔不远,点点头说:“要小心,有事就喊。” “我一个人会害怕,能不能和你一起?”江燕向凯明询问,不料一只手把她拉了过去。 “你跟我一队。”安宜说。 “也好,你们可以相互照应。” 凯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江燕鼓着腮帮瞪向安宜。 “你走不走?”安宜问。 “碍你什么事。” “你不走,我走。” 安宜走入房间,江燕左右瞧瞧,走廊空空荡荡的,“等等我。”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地板上,脚步走过时,扬尘在银光中闪烁,一盏没有点燃的蜡烛灯立在木桌上,蜡油沿着烛柱流下凝结在灯座上。 凯明掏出火机,点燃蜡烛,小小的火光温暖着空房。抬头一看,墙上挂着一幅肖像油画和一把军刀,军刀细长,有镂空雕刻的护手,而油画和楼下的一模一样,近看肖像的脸部轮廓,呈向外突起立体感。 肖像的眼球忽然来回摆动,嘴巴裂开,发出尖声惊笑。 安宜打着手机灯在房间里摸索,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回身一照,灯光中出现江燕的脸庞。 她舒一口气说:“被你吓死了,不好好呆在外面,跑进来干嘛?” “我是来找吸血鬼的,当然要亲自找找。”江燕说着,点亮手机,在房间里照天照地。 安宜摇了摇头,这女人分明是害怕,又硬撑着。 她没走几步,就看见江燕愣在一堵墙前面,举着手机往前一照,墙上有一个黄铜质把手,暗门的轮廓也呈现出来。 两人对上一眼,安宜手握门把,向下一扭,锁关发出咔一声,门向内开启,里面黑漆漆的,是一个密室。 “要进去瞧瞧吗?”安宜问。 江燕点了点头,“你先进。” “瞧你那小胆子,还敢说来探险。” 安宜转身面对门口,举起手机灯,向前挪步,前脚刚踏进密室,后背被从后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回过身来,门噗的一声关上。 她捶打着门喊:“江燕,你在干什么?放我出去。” 江燕捡起地上一支木棍,卡住门把,对里面说:“谁让你招惹本小姐,好好在里面呆着,等我心情好些就放里出来。” “不,快放我出去。” 背后的门一直嘣嘣响,江燕掏出耳机,塞进耳窝里,播放摇滚猛兽乐队的代表作《天生狂人》,迷幻旋律中,她的腰肢跟随摇摆。 眼睛突然被闪了一下,灯忽然闪闪,整个房间亮起来,她的身体僵住,没想到这里有电灯。往门口望去,电闸旁边空无一人,灯怎会自动亮起的? 江燕拨掉耳机,后背发凉,转过身,一口棺材出现在眼前。 棺材立在墙边,长方形,盖子上有一个十字架的浮雕图案,方形的玻璃观察孔内是一张男性的脸。他的脸色惨白,脸蛋瘦得凹陷,嘴唇呈紫色,头发向后包住脑勺。 他还活着吗? 江燕向前挪了一步,看清那张脸,没有一点血色,不可能还活着。 他突然睁开眼睛,她发现短促惊呼,瘫坐在地上。那双黄色眼睛下移,菱形的瞳孔盯着她。 眼前一黑,灯光熄灭,房间里的急促呼吸声。 灯又亮,江燕全身一颤,抬头看着影子的主人,那个男子就站在眼前,高领黑礼服包裹住全身,身后的棺材立在原地,盖子依然关着。 他恶眉紧皱,张开嘴巴,两颗獠牙又尖又长。 江燕扯嗓尖叫。 军刀捅进嘴巴,肖像止住笑声,两颗眼睛从画里蹦出来,挂在眼眶的弹簧上晃悠。 凯明拨出军刀,外面传来阵阵的女人尖叫声,他一愣,跑出房间,在走廊处,看见江燕拔掉双脚的高跟鞋,尖叫着冲下楼梯,推开古堡的大门,跑进黑夜中。 “安宜。” 他往房间里叫一声,黑暗中没有回应。架起手中军刀,寒光渐渐隐于黑暗。 手机发出白光,两颗眼珠左瞟右瞧。 嘭嘭 光束急转,军刀对准一扇被木棍卡住的门。 嘭嘭嘭 “安宜!” “凯明,我被锁在里面。” 门开一霎,她扑进怀里。 凯明垂下军刀,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 突然眼前一亮,电灯自动亮起,棺材出现在房间里。安宜躲到丈夫背后,偷偷张望玻璃内那泛白的脸庞。 灯光暗下,她惊呼一声,紧紧揪丈夫的衣角,不到两秒,灯又亮起,男子已站两人眼前,棺材里空空的。 凯明架起刀,指向他问:“别装神弄鬼的。” 男子从礼袍下伸出双手,长长的黑指甲,裂开嘴巴,露出尖牙,喉咙发咯咯的嘶鸣声。 咔 一个牙套掉在地上。 三人定住几秒。男子弯腰捡起,背身套回去,他扭曲着脸容转过来,但眼前的男女眯着眼看他。 明明晃晃的军刀架在肚子上,他擦擦冷汗,摘下牙套,笑说:“穿帮了。” 凯明收刀回鞘,问:“是你吓跑江燕的?” “哈哈,她太胆小了。”男人摸着后脑勺说。 “肖像画也是你弄的吧?” “那是我的自画像。” “画得还可以,但机关太幼稚。” “哈哈,偶尔也要照顾一下儿童顾客。” “这古堡只有你一个人在经营?” 男子点点头,解下身上的黑礼袍,露出内里白衬,领口扎着围巾,“城堡以前是一个游乐园,兴旺时,有十多个员工,后来生意萧条,他们到别处谋生,只有我一人留下来,靠着零散的客人渡日,食不果腹,饿极了就到山上摘野果,有一次误吃了毒果子,被游客发现,当时没有心跳没脉搏,当我从医院太平间走出来,吓晕好几名护士。之后,就开始传闻古堡住着一个吸血鬼,他们都不知道当时我只是处在假死的状态。” “你为什么留在一个破落古堡里?”凯明问。 “兴趣。”男子伸出手来,“我是魔术师,杰克。” “凯明。” 两人握手时,安宜正在查看那口印着十字架的棺材,拉了拉,棺盖钉得死死的,“你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她问。 杰克的眉毛高高扬起,掏出一个微型摇控,按一下,灯灭了,再亮起时,他的脸出现在棺材里,才用了两秒。 安宜张大嘴巴,睫毛眨动一下,杰克从棺村侧边的暗格走出来。 “这些魔术道具都是我设计的,希望能带给你惊喜。” “我刚才真被吓到了。”安宜说。 杰克向夫妇俩摊开手掌,“谢谢光临,每人五百。”话音刚落,军刀就架在脖子上,他抹抹冷汗,笑说:“恰逢佳节,本店今天免费酬宾。” 森林的一角落,长草遮盖的坟场,九个十字架歪歪斜斜插在土地上。草叶抖动几下,走出一只剥了皮的小狗,蹦蹦跳跳地跑到一双脚下,它吐着舌头,仰望男人的白脸。 男人眉头紧锁,凝视坟地,风吹过,荒草在摇动,他伸出藏在黑袍里的双手,脸向着天上的白月,念:“大地在震怒,河水在翻涌,让旧世界崩塌吧,我将在黑暗中转生。” 森林传出吱吱的怪叫声,江燕停下脚步,往声音处望去,草丛出现骚动,一路向她漫延。 一群黑乎乎的东西散开,从脚边冲过,她借着月光看清是老鼠,它们一闪而过,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人类。 江燕傻站着,等它们过去,草丛平静下来,往老鼠来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十字架交错的坟场。 地上的黑土蠕动起来,十字接连倒在地上,一只手从泥土里伸出来,坟地裂开,九个黝黑的身体站起来,男男女女,一双双没有瞳孔的白眼,望向月光下的古堡。 “啊......” 听到尖叫,他们同时转过头,看见一个赤脚的女人站在草丛中,眼睛瞪圆,双手捂关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