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那个人是谁? 小青手一抖,手上的银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慌忙蹲在地上,装作没听到解钟悬的话。 可解钟悬却的的确确坐在这里,坐在解红妆的面前,捧着她的肩膀说出了这句话,而且他语气坚定眼神更坚定。 解红妆楞了一下,看着解钟悬眼中射出的光。 解钟悬在看解红妆,解红妆虽然也在看着他,可她却在想另一个人。 那个在神照中咬着牙卯着劲,最后一剑让繁花盛开的少年。 那个身穿破旧青袍,在乾坤殿剑指玄象骄傲不可一世的少年; 那个在雪地中陷入重重包围,最后眼中含热泪向所有人鞠躬致歉的少年。 那个被人带走,再也没有回去书院的人。 ······ 李长风的影子在解红妆的脑海中重叠,最终变得清晰,变得生动活泼,变得明朗起来。 解红妆挣脱解钟悬的手,勉强笑了笑说:“表哥,你是王叔所生,我们乃是兄妹关系,不可逾越,你莫要开玩笑了。” 解钟悬激动的说:“你我二人虽以兄妹相称,但自小一起长大,毫无血缘关系,为何就不能成亲?!” 不等解红妆回答,他起身道:“我守北疆,御莽贼,破天狼,入密宗,封王拜将,我做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为何还不明白?” 事实上解红妆并非不明白,解钟悬很骄傲,他是一个非常骄傲也的确有资格骄傲的人。 正因为庶出的身份让他的童年蒙上了阴影,长大后的他才愈发努力修行,想要证明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他也的确做到了,然则偏偏他爱上的人是解红妆,解红妆离开西境前往南疆和中原,就是不想受到拘束,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虽为女儿身,却有男儿志气。 本质上来说,解红妆和解钟悬正是一类人,但恰恰因为他们两个是一类人,所以无法走到一起。 解红妆想起她住在南山书院的那段时间,和李勿执夜半谈心,也看到了李长风院子里的柴刀和他用黑炭刻在床上的字。 只是李长风的字真的不是很好看,还看到了后面写的天启历六百三十五年春——南山书院李长风留字。 解红妆夜半起床,似乎能想到晚上李长风躺在葡萄架下得藤椅上,早上李长风抄着刀在院子中舞的虎虎生风的模样。 只要想到这些,她心里愈发坚定起来。于是笑了笑说:“表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解钟悬一愣,喃喃道:“为什么?” 解红妆笑着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可以嫁给你。” 解钟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他捏紧了拳头,脸上因为愤怒而颤抖,咬着牙说:“那个人是谁?” 解红妆笑着说:“他叫李长风,是南山书院一个武生。” 解钟悬刚刚走进花园的时候,解红妆就像小时候丢了玩偶那样,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暗色。 但解红妆刚刚告诉他,那个人的名字叫李长风的时候,她神采飞扬,说不出的骄傲美丽。 就在这个时候,小白从花园外快步走进来,对解红妆说:“小姐,外面来了一个老人家。” 解红妆疑惑道:“什么老人家?” 小白也不是很明白:“他看上去不像西境人,而且他已经到了宫外,点名要找你,我看他没什么恶意,就让他等着进来汇报了,哦对了,他说是为了李长风而来。” 解红妆忽然提起长裙疾步冲了出去,丝毫不顾及解钟悬就在一旁。 解红妆听到了那个名字。 小青也听到了那个名字。 解钟悬也听到了那个名字。 就是解红妆嘴里的李长风,只是一个名字,就能让解红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存在,而自己日夜奔波披星戴月,就为了见她一面,却敌不过哪怕是一个名字。 解钟悬很苦,他忽然觉得心里很苦。 他腰间的龙纹剑响起一声清脆的剑吟声,他手握剑柄一声怒吼,剑锋划过璀璨的厉芒,眼前的石桌石凳忽然被劈成了两半,连带着樱桃树上也断成了两截。 小青和小白从没见过解钟悬这样,他瞪大了眼头发散乱,脸上因为愤怒而颤抖,咬紧了牙关死死捏着剑柄,重重的喘息着。 从前的解钟悬都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修为强绝温文尔雅,文韬武略气度不凡,还是往上亲赐的骁善将军,密宗宗主的关门弟子,连小青小白也不免做过他的美梦。 但今日解钟悬的确把她们吓到了。 过了许久,解钟悬深吸一口气,收剑起身,道了一句歉默默地离开。 心如死灰,不过而已。 解红妆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跃在长廊中,跨过亭台水榭朝着门口飞奔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个老人。 只是再往他身后看,却空无一人。 老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微微佝偻着背负着手,静静等在门口。 庆老看到了飞奔过来的解红妆,于是笑着说:“你应该就是解红妆了吧?” 解红妆气喘吁吁,微红着脸行礼道:“老先生,我就是解红妆。” 庆老点了点头,心道密宗弟子,西塞传人,不亏其名。 顿了顿他说:“我今天来,是为了送一封信。” 解红妆看了看他身后说:“老先生,你说为李长风而来,他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他回南山书院了吗?” 庆老摆了摆手说:“你们年轻人嘴巴利索,你等我说完。” 庆老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书信递过去说:“李长风不会再回来了。” 解红妆刚要接过信的手一愣,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庆老叹了口气说:“他觉得对不起你们,所以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没有回南山书院,现在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解红妆忽然觉得手里的很重,重到她拿不住,所以信随风飘荡掉落在地上,她又蹲下去捡起来,把信上的泥土拍掉,可是信依旧皱皱巴巴,上面的星星点点的血迹也擦不掉了。 不仅擦不掉,还有一滴滴黄豆大的泪珠掉在信上。 庆老一抬头,看到解红妆泪如雨下,哭了起来。 只是解红妆的哭是寂静无声的,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擦了擦泪朝着庆老鞠躬说:“老先生,谢谢您。” 庆老摆了摆手,满脸的无奈,现在这些小年轻一个个都是情种。 李长风那小王八羔子自己倒是舒坦了,也怪自己当时嘴欠,要不是答应了他送信,哪有那么多事儿,现在吃力不讨好,别提多糟心了。 要是再让我碰着李长风那小王八羔子,非得把他的屁股抽烂了不可!庆老愤愤的想。 “老先生。”解红妆咬了咬牙,略显犹豫。 庆老说:“丫头,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解红妆说:“李长风走的时候,一共给您几封信?” 庆老比划了下手势说:“统共两封信。” 解红妆脸色一暗,轻轻应了一声。 庆老摇了摇头叹息说:“可苦了我这老骨头了,一把年纪了还为你们小年轻奔波,我去南山书院找那个叫李勿执的丫头送信的时候,那丫头据说不吃不喝就为了等他,到头来一封信把她招惹的泣不成声,真是造了孽了。” 解红妆:“您是说,还有一封信送去了南山书院?而不是罗刹殿?” 庆老点了点头:“李长风那小王八羔子统共给我两封信,一封叫我送去南山书院给李勿执,另一封送来给你了,别的就没有了。” 在风雪亭之时,解红妆替李长风挡了一剑昏了过去,但事后也听说闻人立雪为了救李长风违抗师命被打断了双手。 她以为李长风留下的两封信中,还有一封送去了罗刹殿飞狐谷。 但庆老说送去了南山书院,转念一想的确没错,李长风不可能不挂念他的妹妹。 想到除了李勿执以外唯一的一封信送到了自己手里,解红妆心中的空荡忽然被塞满了甜蜜,把信贴在自己胸口,嘴角荡漾起一丝浅笑。 庆老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现在这些小年轻,一会儿哭一会笑的,怎么这般奇怪呢? 只不过是一封信而已,拆了看了烧了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伤感情怀?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说:“丫头,信已经送到你手里,我老头子的任务也完成了,这就走了。” 解红妆连忙说:“老先生舟车劳顿,在西塞国歇息几日再走吧?” 庆老摆了摆手:“老了在别的地方住不习惯,走啦。” 他话语刚落,整个人忽然出现在百米之外,再一闪,消失无影。 解红妆瞪大了杏眼看着远处消失的地方,心道这老先生修为实在深不可测,竟然还愿意替李长风不远千里送信,实在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