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花烛夜 雪山脚下的花丛中,大海边的石头上,有个年轻人躺在上面,懒洋洋的看着天空,晒着太阳,石头边有一把黑铁尺,他看着空旷无垠的天空,转过头看着空明如镜,幽蓝深邃的海面,顿时喃喃道:“真他妈爽。” 他想要起身,飞白刀被他碰落了砸到一个罐子,李长风伸手一摸,发现是一瓶酒,从天阙宫的那条小巷子的深夜酒馆里买来的酒,号称鸡鸣之下,屈居第二的狗叫酒。 李长风以为都喝完了,没想到还漏了这一瓶。 于是拧开红布棉塞,仰头咕咚咕咚灌入口中。 辛辣无比的酒浆,灌入口中之后让李长风有种仰天长啸的爽快感。 雪山上忽然响起了声声山歌: “清早起床去放牛哎,牛儿还在打瞌睡哟~~~” “清草一把塞鼻口哟,老牛立马直叫唤嘿~~~” 李长风的意识回到身体的时候,他依然站在三岔沟佛像前,佛像依旧低眉顺目审视人间,但就在那一刻,佛首多了一道裂纹,相较于大佛的手被截腕切断,佛首脸上这一道裂纹显得无足轻重,但李长风却能看的通透,佛像内里已经有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如今依旧能保持原样,或许是因为背靠青山,被依托住了身体。 李长风转身离开,走下山去。 直到李长风离开陈家沟,偶有上山拜祭的村民冷不丁发现,大佛像的手竟然被人沿着手腕斩断,在惊疑和猜忌中,又重新恢复往昔的平静,用一只镶了金箔的手和原来断了的手腕处拼接在了一起,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九月一日,宜嫁娶,大喜。 唢呐和喇叭吹得震天响,锦绸缎红灯笼高高悬挂,整个陈家沟都回荡着欢声笑语,光着屁股蛋的孩子们在张别的膝间腿绕来回奔跑,追逐打闹。 但更多的人还是趴在流霜家的门口,笑嘻嘻的观望着屋内的一对新人。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身穿大红绸缎缝制的衣服,在屋内站着。 老嬷嬷端着两盏茶给他们,嘴里念念有词:“奉天奉地奉双亲,今生今世不分家,新人给长辈奉茶”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接过茶盏,朝着流霜跪拜下去,异口同声道:“请娘喝茶。” 流霜眼眶湿润,接过他们两人的茶盏各自喝一口。 老嬷嬷又说:“夫妻本是同根生,寻觅佳偶皆天成,夫妻对拜”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转过身来,看着对方,恭敬交拜。 老嬷嬷:“家和更生万事兴,远亲不如近邻,一杯薄茶答谢乡亲!”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把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恭敬给乡亲们鞠躬。 老嬷嬷吼一声:“礼成!” 二狗的娘在门外看得眼泪横流,二狗不免嘀咕:又不是自己的儿子成亲。 二狗的娘顿时揪着他耳朵就是一顿胖揍,二狗被打的嗷嗷乱叫。 几个小毛孩哈哈大笑,二狗又抄起棍子追着他们满山跑。 惹得村民们哈哈大笑。 陈家沟是个极为朴素的农村,保留着农家人最淳朴干净的性格 ,二狗的娘可以听说长风成亲,毫不吝啬的把家里的首饰掏出来,也可以连夜掌灯给两位新人缝制衣服,铁牛的娘也把家里的猪仔都杀了给大家添菜,都是出于内心最直接最柔软的情感。 重峦叠嶂的深山之中,灯火直冲云霄,仿佛把陈家沟的黑夜都烧了个洞。 喧闹由白天直入黑夜,就像一个笑闹的醉汉打碎了这里的宁静。 李长风和闻人立雪摘掉一些坠饰,换上素袍,一人一壶酒,从屋内走出来挨个给长辈敬酒。 闻人立雪作为媳妇要给长辈敬酒,但李长风都揽了下来,闻人立雪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于是浅笑嫣然站在他身旁。 此时此刻,闻人立雪感触良多。 她在罗刹殿的苦修中长大,学的是杀人夺命的技巧,习的是勾心斗角的计谋,用的是伪装风尘的魅术,何来如此简单直接毫无斗争的真挚交往? 可如今坐在这小村落中的所有人,都是来祝福她和长风的。 想到这里,她眼眶湿润,恭恭敬敬的给所有人鞠躬道:“谢谢你们。” “这么水灵的姑娘哭了就不好看了。” “新娘子不能哭,新娘子应该笑才对。” “我们陈家沟就是有福气,有个这么厉害的修行者,还有个这么漂亮跟天仙似的媳妇。” 闻人立雪莞尔一笑,用衣袖擦去眼泪。 李长风抄起酒壶说:“诸位长辈,我打小在这里长大,你们都是看着我在跟前跑的,都是我半个爹半个娘,如今当儿子的成亲了,理所应当感谢大家,但既然是亲人,就不能说感谢,我李长风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守护好这一座山,守护好这一条河,让大家都能安然住在这里,感激之情我李长风铭记于心!” 李长风倒竖酒壶一饮而尽。 “好!”有人开始喝彩。 乡亲都高兴的哟呵起来。 入了夜,屋外是阵阵喧闹,屋内是红烛袅袅。 闻人立雪坐在床边,李长风的头枕在闻人立雪的腿上,想起了一句诗:肌理细腻骨肉匀,满足的闭上了眼。 “你今天动用了真元。”闻人立雪用手在李长风的脸上轻轻划弄。 李长风闭着眼,鼻子嗯了一声:“我见到那个女人了。” 闻人立雪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李长风说的是百里飞花,略显惊讶的说:“她不是在雪剑斋吗?” 李长风:“从前我还小的时候,她在陈家沟修建的佛像中放入一道神念,日日夜夜窥视着我。” 闻人立雪皱眉说:“这个女人城府也太深了一些。” 李长风睁开眼,往闻人立雪白嫩的大腿靠了靠,搂着她的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她也讨不了好,那道神念已经被我毁了,但恐怕雪剑斋也知道了我的动向,我不能害了陈家沟的人,所以我没法在陈家沟再呆太久,我要去不归雪原和她做个了结。” 闻人立雪皱着眉说:“是我们,不是我!我也会跟着你去不归雪原。” 李长风翻个身,贴着闻人立雪的肚子喃喃道:“你说他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闻人立雪:“他现在还很小,哪儿有那么快。” 就在她这句话刚说完,突然哎哟一声。 李长风一惊:“怎么了?” 闻人立雪捂着肚子道:“刚才他狠狠的踹了我一下。” 李长风颓然之气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的说:“这小东西这么点大就动手动脚,一定是个带把儿的!” 闻人立雪轻啐一口:“都快当爹了还没个正经,说话一点都不讲究。” 李长风拉着闻人立雪的手说:“媳妇。” 闻人立雪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想笑又憋着脸色微红:“你想说什么?” 李长风眼眶湿润,握着她的手说:“我是个俗人,说不来好听的情话,但今生今世和你相遇,是我三生有幸,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还能再扎我一刀,不过说好了不能再打我脸了。” 闻人立雪听了莫名想笑,眼里的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也许是心神激荡,肚子里又挨了一脚。 这一夜,不管屋外有多喧嚣热闹,屋内却安静的只剩一个男人的声音。 闻人立雪靠在床边,李长风趴在她身上,耳朵贴着肚皮,自顾自的和闻人的肚子说话。 闻人立雪之前从未认真仔细看过,但这个满头白发,嗓音略显沙哑的人趴在自己肚皮上,她忽然觉得在山林瀑布边和自己斗嘴的那个少年已经走得很远,如今的李长风,已经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正男人。 -------------------------------------- 清晨,雾气朦胧尚未散去,山里的寂静被一声鸡鸣和哟呵声打破。 闻人立雪或许是有了身孕,越发显得疲惫和贪睡,她醒来之时打开门看到屋外李长风把飞白舞的密不透风,朵朵刀花在他身旁飞舞,而流霜阿姆在收拾残根剩饭,看那模样昨儿个晚上村里的男人女人,斗酒凶,吐得更凶。 李长风听到开门声,收刀回过头来笑着说:“媳妇,昨儿个晚上我又梦到你了,还梦见了孩子。” 闻人立雪脸色一红,骂他没个正经。 看到流霜在低着头收拾东西,闻人立雪赶忙过去道:“娘,我来帮你。” 等到走的近了才发现,流霜眼眶微红,像是哭过。 于是疑惑道:“娘,你怎么哭了?” 流霜抹了抹眼眶道:“哦,我是在想,长风的生母没这福分,看不到你和长风成亲,也见不到你们的孩子出世,你刚过门,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娘可以的。” 闻人立雪伸出手:“没关系,我来帮你吧。” 流霜拉住她的手说:“闺女,娘等会要去市集上剪点布料,你随娘一起吧。” 闻人立雪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没问题。” 她转过头看着李长风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李长风一愣,然后笑了笑说:“我答应了铁牛要教他练刀,就不去了,你们早去早回,玩的开心点。” 不知道为什么,闻人立雪觉得李长风的笑容中,有种无言的悲痛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