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夺舍之术的风波,几人终于在十多天后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总算是没白遭那份罪,神识都有了不同幅度的增长。 绮卉和绿萝暂时表现的还不是特别明显,只是在术法的运用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无名却是真正的能够屏蔽掉识海中的那股惨嚎了。最让无名欣喜若狂的是,偷看绿萝和绮卉更衣洗澡的时候真的不再流鼻血了。只是不知道与人动手厮杀的话还会不会引起心魔的反噬。 表现最夸张的还是初心。明明所有人都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修习了壮大神魂之法,可是才刚刚能够驾驭六柄飞刀的他已经开始使用上了第七柄。 对这家伙的刀阵而言,每多驾驭一柄飞刀,几乎就是将威力提升了一倍。 肥妞白天赖在绮卉的怀里,晚上就偷偷跑到无名的床上,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认准了无名这个大金主,只要馋劲上来后各种撒娇卖萌,连带着旺财的伙食标准都跟着提高了不少。 在经过一个叫伊川的城填时,对什么都表现淡漠的春禅终于露出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期盼神情。 五年一度的佛门盛会,无遮会即将来临了。 无遮会是平洲最大的庆典。 是圣贤佛陀与平民百姓贵贱无遮的意思。 在这个节日期间,富贵人家会把银钱粮食分享给僧人和穷人,而寺庙也会有高僧出来为百姓传法解惑。分别称作财施和法施。 这是整个平洲的盛会,不光是佛门各派系如此,连魔教那边也是一样。城池大开库银,惠施众生,足足举行七十五天。 无名一行来到平洲后没见到过一掷千金的豪门旺族,却也没有看到沿街乞讨的乞丐。大概就跟这无遮会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吧。 无遮会还没到举办的时间,可是一进伊川城就已经可以感受到浓烈的节日气氛了。 道路两旁陈列起了酥油灯和色彩艳丽的酥油花,城中到处贩卖着表面夸张的鬼脸面具和五彩缤纷的节日盛装。 走在路上总能听到欢快的手鼓和节奏轻快的三弦琴,半大孩子们不时会随着音乐声载歌载舞。连街道上飘荡得香火气息都比平时浓厚了行多。 一行中的几位姑娘一下子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亢奋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走在街道上叽叽喳喳地看什么都新鲜,买了一大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回来。 反正东西都不贵,无大财主丝毫不吝啬这点小钱。 很难得不是在寺庙或客栈落脚,而是被一位热情好客的富贾邀请进了自家的府里。 这位大商人名叫甘巴,在附近的几个城里都有药草生意。无名带来了平洲没有的稀有草药,甘巴也让无名大赚了一笔。双方皆大欢喜,钱货两清后就邀请了这几 位贵宾在府上作客休息。 枯竹那套赤足比丘不受赠与的规矩已经被无名给曲解的没了影子。 什么人之所善,不可不善;天之所予,不得不受。最终把心性纯良的春禅小和尚给忽悠的彻底找不到北了。现在给他点什么,已经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春禅经常会觉得无名的话和枯竹说的不太一样,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貌似无名的话中总是带着一种蛮横的道理,或许这就是师父让他跟着这一行人的原因吧。 几人在甘巴的家中得到了最盛情款待。烤羊腿,苦荞酒,酥油茶还有各色的瓜果甜点,流水一样端了上来。推杯换盏之间,不乏有极具地方特色的歌舞在席下表演。 苦荞酒的味道不如九鼎山的果酒,但酒劲要烈出许多。随着酒意渐浓,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无名和甘巴从江洲的物产见闻聊到平洲的风土民情,从佛门的派别又扯回到修士的日常生活。 酒过三巡,双方的谈兴正浓。 助兴的音乐风格突然一变,从轻快变的温婉起来。从门外的侧廊探出一只雪白如藕的玉足,脚腕处系有一串精致小巧的铃铛。随着伴奏的音乐轻轻叩击地面,与乐曲的节拍相呼应。瞬间就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伴奏的音乐紧接着变得高亢起来。玉足的主人脚尖点地,身子一个飞快地旋转,闪进屋来。 翩翩起舞的女子身段妖娆,穿着大胆而奔放的当地服饰,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戴着一块遮住半张脸的金丝面巾。 无名看清此人身段后,“噗”地一声,酒水从嘴巴鼻孔里喷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要不是反应快,就要糟蹋身前这一桌美味佳肴了。 扭头看去,绮卉和绿萝果然都没了影子。 翩翩起舞之人不是绿萝还能是谁?就算挡住脸,无名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了这偷看过好多次的身段。 绿萝的动作有些僵硬生涩,可正因如此,反倒为舞蹈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纤细的腰肢如柳条抽动,又像一条灵动的美女蛇。轻云慢移,旋风疾转,藏在面巾后的目光望向无名,充满了妩媚和直白的撩拨。 一曲将尽,门外又闪入一道身影。重新将伴奏推向**,舞姿**如火,与绿萝交织在一起。仅用舞蹈就生生演绎出了一幕蝴蝶绿柳的江边美景。 新加入的这名女子已经不用猜是谁了。 舞蹈和人的风格如出一辙,自然是绮卉无疑了。 无名张大了嘴,完全忘记了手里端着的酒杯,酒水顺着杯子都淋到了衣服上。 初心一脸的坏笑,凑到无名的耳边啧啧赞叹道“这俩姑娘厉害呀,兄弟实在是太有艳福了。不过穿的这么大胆,胳膊腿都被外人看 了去,真是亏大了。反正我是坚决不会让荆钗干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丢不起那人。”边说边摇头晃脑地在二人身上瞟来瞟去,美滋滋的喝下一大口酥油茶。 场上乐曲声一变,气氛旖旎了起来。绮卉和绿萝的节奏也都慢了下来,一个如同天外仙子的身影从门外显现了出来。腰肢柔软,混若无骨一般,长的小巧精致,纤细动人。尤其是那副不同于其他人的铁质面具,更是衬托出了她与众不同的出尘气息。 “噗” 初心一口酥油茶全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这个连说话和露脸会害羞到无以复加的姑娘。居然会跑出来跳舞?还穿那么少!真是被带坏了呀! 甘巴完全没注意到两个男人私下里的小心思,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只觉得江洲来的这几位贵宾果然身怀绝技,气质不俗。 谁都没在意,在几人身后,一个扎羊角辫的小胖丫头正趴在席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停的往嘴里塞甜瓜蜜枣,两只肉嘟嘟的小脚丫得意得晃来晃去。 屋里叫好声不断,屋外春禅和旺财安安静静的相对而坐,春禅念叨着“欲为行之本,亦为恶之源。月色绝美,远胜俗念。何必舍本逐末呢?你我自观大道才是真正的的快活。” 旺财一脸的懵懂,伸出大舌头“稀溜”一下舔在春禅的光头的,把春禅舔出了一脑袋的血凛子。 春禅捂着头“唉呀”一声大叫,气恼道“不理你了!” 说完就赌气般跑进屋里舍本逐末去了。 一场家宴,宾客尽欢。初心这个滴酒不沾的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醉成了一滩烂泥,和无名两人被双双抬回了客房。三个姑娘住在一起,两个说,一个听。嘀嘀咕咕的聊到了后半夜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就是无遮会。 天还没亮,三个姑娘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爬起来梳妆打扮。妆扮的与平洲的本土女子一般无二,肤色和体态还要胜出一筹,散发着别样的美感。 自己打扮妥当之后,又一窝蜂冲进了无名二人的房间。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大男人也打扮成了参加盛会的模样。 无名摸了摸层层缠在头上的布巾,一脸地哭笑不得。感觉整个头都重了十几斤,不由有些怀疑:会不会有人因为转身的动作过猛而扭断自己的脖子。 男子的缠头在节日中会插上一根漂亮的鸟尾,家境殷实点的一般都会选择孔雀翎。 无名这边还好,起码是两个姑娘商量着折腾。 初心那一边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荆钗本就是个不善沟通的性格。刚开始还有样学样的给初心打扮,可很快就没了耐心,之后就全凭着自己的心意瞎整起来。 初心在一番打扮之后,不但 头巾缠的松松垮垮,而且插满了孔雀毛,远远看上去像是在脖子上面顶了个菠萝。难为这小子还露出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 出门时,旺财身上披了一件编有佛金的精致绒毯。和胖妞一样,都在脖子上套了一个色彩鲜艳的花环。 金豆褪去一身保护色,露出了金光闪闪的本来模样,趴在胖妞的头上。胖妞眯着眼睛蹲坐在旺财的背上。旺财昂首挺胸,迈着小方步神武非凡地走在队伍最前方。 春禅小和尚走在旺财的身旁,不断有路人走上前来,在他的脖子上挂一条明黄色的丝绸缎带。 道路上的热闹程度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走路都要小步小步的往前蹭。 摆在道路两旁的小吃美食在节日的前三天是完全免费的,可以随意拿来吃。还有各种民间艺人出来表演助兴,逗蛇的、喷火的、倒立的、武刀弄棒的五花八门。 无名几乎是被人群挤着往前走的,只觉得到处都是嗡嗡之声。手里拿着记忆石片来记录下这个盛世景象,等以后回了江洲送给长孙无风看。 正当无名感觉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够用的时候,金豆突然传递了一个信息。 感知到了噬心蛊。 无名吓了一跳,连忙传音给初心道“断仙台在江洲以外还有势力?” 初心的目光略微闪烁,随即恢复了抻着脖子东张西望的样子。传音问道“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无名踮着脚从一名女子的托盘中抓过一串葡萄,边吃边漫无目的的张望,传音道“附近有人身上带着噬心蛊。不知道是不是断仙台的人,当心点!” 初心没再回话,偷偷跟荆钗打了声招呼。 这边才刚刚有所警惕,前方街道就传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有人赶着一群水牛硬挤进了人群中来,顿时造成了一片混乱,许多来不及躲闪的行人都被挤倒踩伤。 在水牛后面跟着数十个遮住头脸的黑衣人。拿着棍棒沿街对着店铺打砸,不为抢东西,只是一门心思的搞破坏。 无名等人不敢在混乱中乱跑,生怕被挤散后中了黑手。站在原地任由着人流从身边跑过。 绮卉想要上去看个究竟,被无名给拉了回来。 春禅因为无名等人的关系,也没有转身避让,硬着头皮站着没动。 “吽” 有水牛的惨叫声传来。 天性温顺的水牛背脊被抽打的鲜血淋漓,向着无名等人的方向冲来。 各种小吃在推推搡搡中洒得满地都是,好端端一个盛大节日被搞得一片狼藉。 然而,就在几人打算出手之时。已有数道人影从众人的头上飞掠而过,顶到了最前面。个个手拿戒棍,抵住前冲的水牛。余下几人上前去制止黑衣人的肆意打砸。 出手的 是寺庙里的帝释。 轻松制住水牛后,帝释们没对这些黑衣人进行什么制裁,只是对他们进行了一番训诫驱赶。随后,那帮黑衣人一轰而散。 一场小小的风波之后,一些受伤的人被搀扶下去救治,砸坏的东西也很快被修补上。街道没多久又恢复了人山人海的喜庆样子。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无名等人都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 初心望向无名,无名摇了摇头道“已经离开了。” 绮卉轻哼了一声,气恼道“是离开了呀,不是眼瞅着放跑的吗?你刚刚干嘛拉我?” 无名没回他的话,而是转头问春禅道“春禅,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吗?” 春禅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是黑莲会,一个教义很极端的派系。” 绮卉愤懑道“那怎么不抓起来?就由着这些人搞破坏吗?” 春禅黯然道“那些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被人在背后蛊惑的。其实他们都是城里的小辈,抓了也没用。最可恶的是黑莲会的那教唆者,专门找这些心智还不健全的孩子下手。帝释们为了保护这些孩子,闹事后连他们的面巾都不去摘下来。我们都相信,总有一天这些孩子会长大,会明辩事非,会为今天做下的事情忏悔弥补的。” 无名嗤笑一声道“这是什么鬼道理?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放过这些家伙,他们就会收手了?他们发现做了坏事不会受到惩罚,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吧?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会明辩事非吗?” 春禅想了想道“可是人总是会被环境所感化的呀。一滴墨汁滴入大海里,最后也会变得澄清洁净才对呀。” 无名本想敲去春禅的光头,不过最终没有敲下去,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无奈道“一滴墨汁滴在海里,就算你看不到了,它也还是存在。不要小看一滴墨汁的影响力,大海也是由一滴滴水组成的。如果不想大海变成黑色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第一滴墨汁滴进海里的时候,马上把他舀出来倒掉。” 春禅习惯性的想去躲避,结果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这才意识到,那个总敲他脑袋的僧人已经不在了。眼圈红了起来,抿起嘴使劲点了点头。 无名抬头望向一个方向,眼睛微眯。突然转头道“出了这事,也没逛下去的兴致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和初心去办点事。” 绮卉还要说话,绿萝碰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无名柔声道“小心点。” 无名点了点头,让金豆跳回到肩头,和初心一起挤了出去。 在一个位置偏僻的府邸里,房子后面修有一个隐蔽的地下大厅。五六十名黑衣人盘膝坐在地上,身体随着某种怪异音调的吟唱前后摇摆。在最前方供着一个相 貌诡异的塑像。 这是一个皮肤血红,头生三根尖角,长有四条手臂的魔像。面目狰狞恐怖,锋利的獠牙像杂草一样从嘴里密密麻麻的长了出来,伸出嘴外的细长舌头像蛇信一样前端分岔。 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笑眯眯的站在神像前,对坐了一地的黑衣人道“今天大家做的不错,但还远远不够。你们看到了吗?那些人的懦弱,哪怕受到了伤害也没有胆量站起反抗。我们黑莲会的立会宗旨就是打破这种沉闷,只有我们做出改变。这里才不会因为缺少生气而走向灭亡。” 说完,老人从桌上拿起一柄柴刀,用力在空中挥舞。高声道“破坏了树木,才能制出桌椅家具,才能盖出亭台楼阁;破坏了泥沙才能烧制出陶器;破坏了旧制度,才能诞生新的社会。破坏,是创造一切的前提。奉行破坏,信奉天启神!” 坐在下方的黑衣人纷纷举手高呼起来“奉行破坏,信奉天启神!” 白发老人长舒了口气,声音陡然高亢起来道“下个目标,今晚的祈神礼。扔石头,放火,砸店铺,还有那些柔弱的女人,她们统统都是你们的祭品!” “嗯哼,其实前面那段说辞我还是挺认可的,不过后面就都是屁话了。”一道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慷慨宣言,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一群黑衣人都站了起来,四处寻找说话之人。 这时屋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他们供得是什么鬼玩意儿?这是恶魔吧?” 老人大怒道“是谁?给我出来!” 先前的声音继续旁若无人道“看这德行,应该就是异界恶魔了。不知道是啥品种,天启?刚刚那帮小子是这么叫的吧?” 老人嚷道“把门关好!先找出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做祭品。” 两名动作麻利的黑衣人起身,把唯一的出口关严,然后还上了两把锁头。其他人全都拿起了柴刀、铁棍。 初心掀开兜帽,对老人撇了撇嘴道“那玩意儿在这老家伙身上?没感觉有多厉害呀。” 无名也现出身形道“大概是底层的喽啰吧。” 白发老人收起了那副慈眉善目的嘴脸,笑容狰狞道“孩子们,杀了这两个人。天启神与我们同在!” 无名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个老者,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妈的,惯你一身臭毛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