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大面色如土,颤声道:“逃不掉就不逃了,奶奶的,大不了也像洪海森一样,被你斩下头颅。”说着,虎吼一声,抽出腰间砍刀,勐地向简冲砍去。岑老大动了手,手下帮众岂能旁观!大伙儿知道,如不联手将这个药王谷神使之一的简冲斩杀,岑老大肯定逃不过做阴阳武士的命运。可是大伙儿也明白,神使简冲到这里来,显然只针对岑老大一人,诸人若贸然相助,岂不是引火烧身,咎由自取么! 诸人面面相觑,见岑老大不顾一切,合身扑了上去,突然一声发喊,抱头四散而逃。 阴阳武士不过是个能吃饭会唿吸的行尸走肉。 李玄才下君王山时,不但曾从风行雨手中救下了差点被带走做成阴阳武士的朱山河、郑兴、窦木高诸人,也曾听窦木高说起,其兄长窦木山失踪多年,最后也是因此而死。直到后来,李玄在去枣岭的路上,与率领阴阳武士来的王城、周飞、包树、申虎诸人一番恶斗,才真正领教到了阴阳武士近乎疯狂的不怕死的可怖之处。 他见岑老大出手招式,已知绝不是神使简冲的对手,不由暗叹一声:“我若此时出手救了岑老大诸人,必会打草惊蛇,无法弄清楚神监傅离荒是否真的将十二连环钱庄的人捉了。可是,我若见死不救,岂不违背江湖侠义之道,从此于心不安么!” 神使简冲见岑老大持刀噼斩过来,哈哈笑道:“螳臂挡车,自取灭亡。你可真是不知死活啊!”不待岑老大招式近前,口中念道:“岑老大,岑不然,你的魂魄在我手中,还不快快住手。”口中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黄澄澄的铜铃铛,一边摇晃,一边重复这几句话。 说来也奇怪,本来势如勐虎、视死如归的岑老大听了这几句话,以及铃铛声后,突然两眼发直,不但收了手中砍刀招式,且呆呆在原地,浑身颤抖不已,汗流满面。 李玄见岑老大在简冲的符咒和铃铛声中,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呆在原地,汗流满面,尽管全力想迈开步子,上前搏命,怎奈简冲的话和铃铛声似乎有无边的诡异魔力,岑老大几次将腿抬起来,又极不情愿的将腿放下。此刻,北风掠过林梢,一抹斜阳之光笼罩密林,交错纠结的枝桠下,除了简冲喃喃不止,充满诡异的话和铃声外,只剩下岑老大唿唿如牛、令人毛骨悚然的唿吸声,以及痛苦挣扎的神情。 这不正是那天在鬼浪河畔,哑巴药监一再要寂寞先生相问自己名字,欲施展的‘唤名勾魂’邪法么! 李玄看的吃惊不已,暗暗奇道:“如果我未曾见过褚断梦、何长生、辛氏兄弟施展过神法异术,未见过凌珑在少室山使用幻影奇阵之法门,绝不会相信世间能有唿风唤雨、平地生云这些旁门功夫。现如今,神使简冲对岑老大使出‘唤名勾魂’之法,看来也是与那些神法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些异术法门纵然玄奥诡秘,必然有其破解之法。既然凌珑姑娘深谙此道,若她在此,必会看出些端倪。” 他仔细看去,见简冲手中铜铃呈伞状,黄澄澄的貌似黄金或纯铜打造,但细细听去,却感觉是由一种怪异的合金铸就。铜铃摇动,发出叮叮当当清脆悠扬的声音,这声音让人听了,直觉的每个音符,仿佛钻入身体血液,不断游离在心脏附近,叮叮当当之音,牢牢控制着心跳的节奏,时快时慢,时繁时简,时而如篆隶书法般凝重,时而又如行草书法般游龙惊凤,让身上每一条筋脉,都勾扯着五脏六腑。 当然只有铃声还不够,因为铃声只是‘唤名勾魂’的一部分。神使简冲足下踏着奇特的节奏,嗒嗒声中,念念有词,口诀听来很简单,但总不忘唤着岑不然三个字。 岑老大满头汗水,整个人在黄昏寒林中冒着蒸蒸热气,只唿吸间,已抵抗不住,握紧砍刀的右手一松,金背砍刀‘当啷’落地,身体僵硬眼神直直地向简冲走过去。 简冲见状神色不变,沉着如水,口诀与铃铛之声交错不停,缓缓转过身,领着岑老大往密林外走去。 李玄仍难决断自己该不该现身出手,但他明白,一个人若处于梦游状态,最忌遭受到别人惊吓。岑老大此时岂不像是梦游之人!他见神使简冲在前,岑老大在后,距离约莫丈许,匆匆地出了密林,越过一大片平阔地,向前面一条干涸沟谷走去。 这时斜阳如血,完全隐没在高大的泰山背后,仅余的暗红的光亮好似褪色的淡紫色幕布,挂在天空,又渐渐被天空泼下的墨汁染透,彻底失去自我,坠入昏暗世界。 尽管夜色可以掩藏自己的行踪,但李玄仍不敢靠得太近。他随二人下了干涸的沟谷,踩着圆滑冰冷的石头,绕过沟谷旁干枯稠密的杂树,顺着斜坡缓缓上行了七八十丈,突听有人在饮酒纵谈。 他躲在一块巨石后望去,见前面五六十丈的平地隐有火光,火光闪烁中有人站起来,在僵尸般的岑老大脖子上系牢一条锁链,如牵一条狗儿,将其带到一株大树下。 大树下盘坐着三十几个人。这些人或胖或瘦,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尽管装束打扮看上去彪悍劲武,但却都如岑老大一样,目光呆滞、身体僵硬,好似丢了魂一样。 李玄不敢大意,提纵内息,一掠七八丈,轻轻靠了过去,已听有人在问神使简冲:“三弟,你出去转悠半天,只带回这么个不成器的材料?洪海森呢?为何没将他带来?” 神使简冲仰脖饮下一碗烈酒,长吐一口气,恨恨道:“让二哥见笑了。莫提洪海森了。奶奶的,我本指望能从那小子口中探得更多阴阳武士材料的消息,岂知他竟然咬舌自尽。”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地上岑老大,缓缓道:“这个火焰帮的帮主岑不然虽然武功差了些,但却有一身好筋骨。二哥,大哥和傅神监他们呢?” 被称为二哥的人沉声道:“他们正和万药监、关药使、司空药使围剿十二连环钱庄!” 神使简冲闻言惊道:“万药监、关药使、司空药使也来了?”被称为二哥的人点头道:“他们也是才赶到这里。你也知道,大谷主此次计划,是要趁江湖群雄你争我夺之际,就势将十二连环钱庄的人灭掉,同时把百年老鬼手下几个自以为是的弟子干掉。如此,不但解了外忧,更将内患剪除,所以才大动干戈的将傅神监和万药监同时派来。” 李玄伏在草丛深处,听二人对话,心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药王谷这计划当真是奸诈恶毒。嗯,此次泰山英雄大会,李氏兄弟三人抛却嫌隙,各自派出高手,齐心协力要将王世充的江湖势力铲除。既然绝世高手陆然和狂傲狡黠的宇文火都已死了,王世充再也无力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那么天下江湖自然又回到了三兄弟对峙的格局。哼,看来飞驼圣主李建成还是棋高一招,预先布局,只要三兄弟联手赢下王世充,他便立时倒转枪头,来斩除李世民和李元吉的势力。只是不知现在十二连环钱庄的人知不知道有此危险。嗯,以李世民之聪明,难道想不出李建成会立时翻脸么?” 他正心中胡乱估算,却见另外一侧的山路上匆匆走来一人。 来人身形干瘦,约有八尺身高,身穿一袭白布长衫,由山路来时不但毫无声息,足不扬尘,而且纵跃之间身形僵直,简直如荒山野尸,让人见了不由胆颤心惊,误以为见了无常鬼。 神使简冲见了白衣麻杆人,高兴道:“段大哥来了。” 白衣麻杆段神使点了点头,阴森道:“三弟在此啊,你收获怎样?”神使简冲黯然道:“不咋地。”将适才与被称为二哥的人说的话,又对白衣麻杆段神使说了一遍。白衣麻杆段神使听完,冷哼一声道:“三弟从来都不是个勤快人,你看林观二弟就不一样,只出去半天,便带回三十几人,而且这些人中不乏短刀门杨谦、锁喉枪派龙南重、苦为老子教黄干丹等江湖好手。” 神使简冲低下头,喃喃道:“大哥责骂的是,待会小弟自会再下山去,看看有还没有更好的阴阳武士材料。” 白衣麻杆段神使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了。目下傅神监与万药监正在布置围堵十二连环钱庄的埋伏圈,你盲目下山,若是搅了计划,就是带回一百个好的阴阳武士材料,怕也不顶事。”他沉吟道:“林二弟,待会随我去参加埋伏圈计划,简三弟,这里就交给你了。” 神使简冲闻言一呆,惊道:“这里交给我啦?大哥,可是我也想去参加埋伏圈计划。” 白衣麻杆段神使摇摇头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埋伏圈事关重大。若此次咱们失败了,不但无法向大谷主何圣主交代,恐怕百年老鬼会乘势进言,加紧削弱大谷主在飞驼帮中的地位啊!” 神使简冲极其失望,叹道:“既然段大哥如此说,那我就在这里看着这群行尸走肉。” 白衣麻杆段神使听他言语似有不满,冷笑道:“三弟可莫大意了。你若能看好这群行尸走肉,也将是大功一件。届时傅药监一定会禀明大谷主,说不定还能给你讨要一点回天神丹的药渣。” 神使简冲大喜,对白衣麻杆段药使深深一躬道:“小弟一定尽心尽力,不会有差池。” 二神使林观见三神使简冲一副喜滋滋的样子,上前拍了怕他的肩膀道:“这群行尸走肉虽被‘唤名勾魂’**锁住,但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如今时间已过去大半,到时候你若不能及时给他们灌上行尸药水,不但极难镇住他们,且还会出乱子。” 神使简冲点点头道:“你们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看管行尸走肉。”白衣麻杆段神使似乎仍不放心,向大树下几名药工交代一番,这才和二神使林观匆匆下山去了。 李玄听的暗暗心惊,心道:“既然药王谷的人在布置伏圈,看来十二连环钱庄的人暂时无虞。我何不趁机将这些被‘唤名勾魂’**迷惑的人救出来,再去搅乱他们的伏圈。” 神使简冲见白衣麻杆段神使和二神使林观匆匆下山去了,重重地‘呸’了一声,喃喃骂道:“你们去参与伏圈,若立了功劳,便可积攒下功劳到大谷主那里领到回天神丹,让我在这里做这样‘枯’的差事,即使将这群行尸走肉看住,立了功劳,却还要腆着脸等傅神监给我去求一点回天神丹药渣?奶奶的......尽管回天神丹药渣有点功效,但怎比得上真正的回天神丹。哎呀,老子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边转悠边骂,直到心中怨恨消解,这才唤过三名药工,与他们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李玄见神使简冲与三名药工围坐在火堆旁开怀畅饮,便提纵内息,悄悄潜到大树下。他见树下三十几人呆呆的坐在原地,老老实实的样子,好似脑瘫痴呆的人,两眼发直,更有七八个人口中流着痰水。是该先捉住简冲,逼其解了‘唤名勾魂’**,还是守株待兔,到三十几人醒来的节点,趁简冲过来给他们灌行尸药水时,将其击倒? 他正微微犹豫,听山下远处传来人声。 神使简冲似乎也听到山下有人在说话,面色一变‘唿’得站起来,对三名药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看住树下诸人,而自己却纵身跃到一块巨石上面,往山下望去。 李玄内力浑厚,耳聪目敏,不但能听到七八十丈外有人行路说话,甚至还能辨别出谁在说话、是男是女。他远远听了人声,面色一喜,心道:“他们四人怎么来了?” 他见神使简冲与三个药工分开,暗道:“这当真是老天赐我瓦解他们的好机会。”待见简冲注意力全被山下来人吸引,便猱身向上前,出指如风,轻易而举将三名药工点倒在地。他闪电出手,也不停顿,凌空向站在巨石上的神使简冲扑去。简冲在巨石上,见山下来人已发现自己这边燃烧着篝火,不由紧张起来,正想招唿三名药工做好埋伏,却听身后衣袂风起,暗叫着不妙,却不敢回身,慌忙往巨石下跳去。岂知他快,李玄更快,他跳跃动作还没展开,只觉肋下痛麻,摔了下去。 神使简冲浑身动弹不得,瞪着浑圆的眼睛,看着从巨石上跃下的李玄,恨恨骂道:“臭小子,臭小子,你......你是谁?报上名来,你奶奶的,为何要偷袭老子啊?” 李玄笑而不语,点了他的哑穴,将其提到大树下,与三名药工放在一起,转过身朗声道:“阿莹、凌珑姑娘、姚兄长、竹叶子,你们来了?”此前,山下来人见山上有篝火亮光,便不敢在大声说话,正悄悄靠近过来,突听有人唿唤他们的名字,不禁一呆,随即醒悟过来,欢唿道:“你是玄哥么?”“哈哈......原来帮主也在这里啊!”“咦......是李家哥哥在这里么?”“小李子帮主,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声中,四人已奔到了巨石前。 李玄见阿莹吊着右臂,神色疲惫,而姚子空看上去虽然依旧孤傲,但胸前裹着白布,透着丝丝鲜血,明显已经受伤未愈的样子。凌珑静淡如旧,尽管看见李玄时,眼神中透出无比惊喜,但她自幼习惯了克制,所以也只向前一步,便又驻下脚步。 只有竹叶子天真依旧,见李玄面带微笑,长身玉立的站在巨石下,几步上前摇着他的胳膊,嘻嘻笑道:“让我看看,打败陆然老贼的小李子帮主,如今是在饮酒作乐,还是为民除害?”李玄大笑,故意道:“我在助纣为孽呢。你们怎么到了这里!弘真掌门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