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见此胜景,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他正沉浸美好,忽觉陆然大手松开,指着缤纷梅花深处一道陡峭直立的石壁问道:“这个人是不是李世民?”李玄闻言一惊,顺着他的指向望去,见石壁下有一个高约丈许的山洞,洞前以碎石铺就了一小片形似小院的平坦地。院中几株老梅自然生长,梅树下几块青石打磨的石凳与石桌旁,正有个神态自若的年轻人在提笔书写。 年轻人低着头,眉角不扬不动,尽管看不太清本人的模样,但从其清秀、雍容、华贵的气度,从其沉稳、端凝、非凡的气场来看岂不正是唐国公李渊的第二子李世民么! 李玄见李世民当真在此,心下暗惊。 陆然见李玄没回答自己,也不再相问,因为他此时也已感觉到了洞前年轻人的非凡气场。 他眯着眼睛,忍不住喃喃叹道:“故作端凝,势必有诈。嘿嘿,如此布置也太小看老夫了。”说着,施施然往前走去,如长者怜爱寒窗苦读的爱子,似要给予慈爱呵护。 李玄岂能让他如此从容过去!正要伸手阻拦,却见前面黑松树冠中突然飞出一枚金钩虎爪,直向陆然头顶抓去。陆然冷笑一声道:“早知这里会有诡计,果不其然。”语声未了,左手屈指一弹,正中飞来虎爪。只听‘铮’地一声,若流星而来的金钩虎爪被他一弹,犹如碰在了铜墙铁壁,立时弹了回去。这枚金钩虎爪虽然被击回,但黑松树冠蓦地又飞来两枚金钩虎爪,一枚击向陆然头颈,另一枚击向他的双腿。两枚虎爪像两条灵活的手臂,蕴含名家圣手的高明招式,交击成完美攻势。 陆然见状,神情不屑,依旧步履从容向李世民靠近,看也没看袭向头颈的虎爪,左手提纵内息,一抹一带间,虎爪便偏离了方向,与此同时,他右足轻轻一点,袭向足下的飞爪忽尔莫名其妙地跳起来,恰好与袭向头颈的金钩虎爪交错缠绕在了一起。 李玄见陆然挥洒自如间,不但将两枚金钩虎爪的凌厉攻势化解,而且还舒臂一探,将缠绕在一起的虎爪捉在手中,心下暗道:“施放金钩虎爪的人只怕有危险了!”心念未止,果然见陆然大力一扯,黑松树冠‘哗啦’乱响,‘唿哧’声中跌出一人。 跌落之人显然没想到,自己赖以成名的金钩虎爪招式会被陆然破解。他内力与陆然相差悬殊,怎能禁受住对方发力扯动!正控制不住跌势,又有一道剑光刺向陆然喉间。 陆然不理会跌落之人是谁,见有剑光飞来,冷笑道:“原来尽是些藏头藏尾的鼠辈。”口中说着,张开右手食中二指往剑光上一夹,‘铮’的一声,剑光如风吹灯火,瞬间熄灭。 李玄见从金钩虎爪偷袭再到剑光飞来,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尽管突袭二人占尽天时地利之优势,却没有伤及陆然半根毫毛,阻止他前行半步,反而招式落空时将自己暴露无遗。 陆然傲然地扫视了一下袭击自己的二人,见一个身形高瘦,面色蜡黄,另一个身形微胖,白白净净。他停下脚步,淡淡笑道:“原来是华山长空栈空风门门主司徒漫山和徐州万马庄庄主薛万里二位啊!哈哈,就凭你们俩这般唬鸡吓狗的本领,还想来阻拦老夫前行么?”语声才毕,突然双臂暴长,不知使了什么奇异手法,只一招便将司徒漫山和薛万里二人抓在了手中,‘蓬蓬’两声响过,将二人掼在地上。 眼见威震华山的司徒漫山和纵横徐州几十年的薛万里被陆然掼在地上,口喷鲜血,已然无救,李世民却依旧似老僧禅定、圣人沉思般无动于衷。陆然倒有些意外,惊诧之余,不由驻下脚步,缓缓扫视了一下四周,见又有七个形貌各异的人围了过来。 当先一人身穿蓝衫,神情凝重,泛着冷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然,缓缓道:“陆先生果然武功高强,真不愧王世充麾下第一高手。”陆然摇着蒲扇,淡淡道:“蓝济安,孟年华,你们几个跳梁小丑不快快到山上抢夺江湖总扛把子之位,却颠颠的跑到这里作什么?嘿嘿,是避世,还是赏梅,难道来这里是为自己找个葬身的风水宝地吗?” 蓝衫人蓝济安大笑,沉声道:“我们来此做什么事又与你何干?陆先生,你来这里做甚?” 陆然淡淡道:“老夫来这里擒贼打狗啊!”蓝济安抚掌大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倒相同了!”陆然也抚掌大笑道:“既然你我目的相同,咱们便将故作镇定的李家狗宰了吧!” 蓝济安闻言,脸色一沉道:“我们宰的是陆家狗。哈哈,是一条给王世充看门的老狗。”陆然听他骂的阴狠至极,也不生气,淡淡笑道:“蓝小子,你尽管逞口舌之利。”说着,对李世民遥遥道:“李家小子,莫要故作镇定了,难道你愿意看到对你忠心耿耿的这几条狂犬丧命在此么?”埋头书写的李世民闻言,搁下手中饱蘸浓墨的笔,看着陆然,神情淡淡,眼神满是不屑,似在讥笑陆然,凭你能闯过来么! 陆然见他依旧不语,喝道:“你继续装哑巴吧!待会儿老夫便会让你哭笑不得,生不如死。”言毕,背负双手对蓝济安诸人道:“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为何不动手?” 蓝济安沉声道:“我家主人没让我们要了你的命,我们为何要动手!陆先生是一代宗师,为何如此着急领教失败的滋味,难道你不爱惜自己多年用生死之苦赚来的名声?” 陆然本来沉凝,不知为何却被一言不发的李世民和满嘴软硬话语的蓝济安激的沉不住气,冷冷笑道:“我今儿本来只打算杀一两个人玩玩,没想到遇见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你们。唉,老夫没办法,真没办法了!看来我不得不委屈自己,悉数杀掉你们。” 李世民听陆然说的狂妄,只眨着眼睛盯着他,淡淡中微微笑着,似乎心情好极了,又似乎只是咧了咧嘴,不但浑不在意对方说什么,还不屑的丢了笔,转身进了梅花洞。 陆然被蓝济安诸人阻住,以他的自信,根本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此时见李世民转身入了洞中,因不知梅花洞是否另有通道通向外面,忍不住焦急起来,大喝道:“小子别走。今日若不随我去见王大人,那就死在这里!”说着,便想要跃起急追过去。 蓝济安诸人岂能让他过去,唿喝声中,纷纷亮出兵刃和拳头上前阻拦,但陆然武功实在高出他们许多,只五六个回合,便突破了包围。太行山老龙岭疯子帮帮主裴柳星见诸人不敌,将手一挥,高声喝道:“老匹夫很厉害,大伙莫因此丢了自己性命!” 蓝济安和徐散谷诸人闻言,唿啸着便往松下退却。 陆然见状心下奇怪,暗道:“早听说这个几人死心塌地的辅助李世民,怎么到了生死关头便要退却?”这念头在他心中一掠而过,待见蓝济安诸人不住奔散退却,也不细想,飞身跃起便往梅洞方向追去,可他凌空之时还没落地,突听空中‘咔哧’一声巨响,一道耀眼电光直噼下来。腊月冰封,奇寒天空中怎会有惊人电光闪现? 他讶异非常,疑心大起,但没等反应过来,电光已直奔而来,倘若被噼中岂不化成碎片? 陆然人在空中,见右侧又有电光袭来,情急之下,左袖一卷,缠住左侧一株梅树,大喝声中硬生生的平移开三尺,与此同时‘轰’的一声,电光噼下,正是击在他身侧。 这不正是褚断梦使过的‘幻光奇门神刀’异术么?但自己下山时褚断梦不但已被詹统点倒在地,而且还深陷宇文火都诸人的包围之中,难道自己离开凌风崖后,崖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么?他心念电转,下意识地望向空中,果然见有一团浓黑的云团飞速盘旋着,欲要罩落下来。陆然正心下惊异不定,勐听周遭有人唱念道:“神兵天将,雾海幻影,障眼神法,唯尊我命......”声音未落,便见有两个长的极为相像的瘦高汉子头缠红巾,身穿大红长袍,手中各持着一枚金刚圈,口中念念有词的与蓝济安等人缓步现身出来。 陆然站在梅树下,忽尔感觉眼前恍惚起来,身前身后不知何时开始弥漫着诡异奇幻的景象。他久江湖,无论自身武功或是江湖经验都极为丰富,若不是先前看见李世民转身入了梅洞,担心他就此熘走,情急之下,思虑不周,也绝不会发生差点被电光击中而坠入梅林之事。这二人是谁? 梅林中雾气越来越浓。陆然知道有异,不敢贸然移动,心念数转,已明白自己坠入了蓝济安诸人设下的奇幻埋伏,暗道:“适才蓝济安诸人奇怪败退,看来并非武功不济或是不忠,而是故意引我冲进梅林,趁我不备,想以电光妖刀来偷袭我。我若想躲开电光妖刀,凌空中必须借助梅树,这样我便会坠入梅林的怪雾中。嘿嘿,如此计算精确,显然是处心积虑之设计!” 蓝济安见陆然站在梅树下,已被黑云雾气罩住,不由欣喜异常,对身前两个瘦高汉子道:“陆然老贼果然被二位的神法困住了!哈哈,他现在入了二位布置的干坤圈,咱们该怎么做?” 当先高瘦汉子微微一笑,得意道:“他虽被我兄弟二人施法迷住,只是暂时之事。若要成功还需一位内力浑厚的高手相助啊!”言毕,转头对李玄道:“李老弟,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李玄见陆然看见李世民后,似忘了自己在身侧,正心下奇怪,又见蓝济安诸人溃败,陆然乘势追击李世民,却被如刀般的电光偷袭,虽然勉强躲过电光却坠入梅林,才知这里原来早已布置一个伏圈,只等陆然上当而已。他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司徒漫山和薛万里,不由一阵悲哀,暗道:“原来这二人之死不过是启动伏圈的两粒棋子!这样的伏圈不但要搭上人命,还需启动幻法异术来配合。李世民作此安排当真有失风度!” 他正思量,见两个瘦高汉子与蓝济安诸人现身,不由暗惊:“怎么听命飞驼圣主的辛氏兄弟也在这里?” 辛钧见李玄怔怔不言,满脸疑惑,不由大笑道:“李老弟是不是在奇怪我们为何现身于此?哈哈,实不相瞒,咱兄弟二人此次受了圣主之名,正是来此配合蓝教主和楚掌门几位,合力灭了陆然老贼。蓝兄弟,时间紧迫,为了解开李老弟心中疑惑,你简单说说吧。” 蓝济安点点头,笑道:“李帮主莫怪我们上山后便消失无踪,其实咱们便是来此与辛氏兄弟设置伏圈。” 李玄奇道:“你们怎能料到陆然必会来此?” 蓝济安道:“此事说来话长。嗯,其实早在咱们上山之前,二公子已经与松风道观弘真掌门约好,要利用此次英雄大会削弱王世充的江湖势力,但是只凭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却远远不够,所以二公子便联络了飞驼帮、十二连环钱庄以及衡山门等几大帮派,一起参与。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王世充也有计划,不但策划弘石老道叛变松风道观,还把弘真掌门囚禁了起来,并将此次英雄大会更改并设计成了争夺‘江湖总扛把子’的乱局。既然计划被打乱了,我们索性将计就计,由十二连环钱庄、褚断梦特使和曾人天门主陪他们在凌风崖上演戏,同时再假以莫西来、丁氏兄弟的名义飞鸽传书给附近的陆然和宇文火都,告诉他们二公子已到泰山。如此虽然冒险,可若能借着机会把王世充的江湖势力全歼,将他手下最得力的陆然和宇文火都打败,对王世充的江湖野心而言则是致命打击。也是因此,才有了干坤伏圈。” 李玄问道:“怪不得詹统先前在凌风崖顶挑战我时,并不动手,原来他也是在演戏啊!” 蓝济安哈哈大笑,道:“现在戏已演完了,在真刀真枪玩命呢!” 李玄奇道:“何出此言?”蓝济安道:“你与陆然下山时,弘真掌门已被我们救出。他若现身崖顶,所有的玄衣道士必会恍悟,到那时凌风崖顶的局势必然反转。嘿嘿,十二连环钱庄、褚断梦特使、曾人天门主、弘真掌门及所有的玄衣道士、赴会群雄等人联起手,宇文火都诸人岂是对手!而我们若再把陆然老贼给灭了,这可真就大功告成了。” 辛野将手一摆,问道:“李老弟,最近江湖盛传你屡得奇缘,不但与藏剑山庄过从甚密,更是得到少林知悔主持和知愚几位禅师的真传。如今我们已布下奇幻干坤伏圈,尽管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可若能得你高强武功相助,必会将陆然老贼困死在里面。” 李玄沉默片时,喃喃道:“诸位消息当真是灵通。不过,我总觉得咱们这样做胜之不武啊!” 辛野笑道:“胜之不武?李老弟,你可知陆然为了练成奇功,曾食过九九八十一个童男童女的脑髓么?你可知五十年前他曾亲手制造了令江湖闻之色变的红帮一百零八口的惨案么?对待这样的‘仙人’,若不极尽手段,可对不住老天惠赐的机会了。” 李玄暗暗骇异,看着辛野愤恨的样子,心下道:“即使是陆然行为不端,合该将其歼灭,但飞驼帮中风行雨之流所做所为算是正义了?可见江湖正义,不过胜者为王罢了!” 他心念电转,仍双臂抱胸,神情淡淡道:“诸位既已布置好了干坤圈,想必也制定好了如何灭掉陆然的计划,为何还要我出手相助呢?”言毕,眸光如电扫视着辛氏诸人。 辛野叹道:“陆然武功高强,若没有极致手段很难将他灭掉。我们之前的计划是先用干坤圈将其困住,喷上遇火即燃的西域魔鬼黑油,同时集八人之内力催逼火势,将其烧死在伏圈。此法虽好,可也有些冒险,因为一旦火起,幻影异术便会逐渐失效,那时陆然若反复向外冲击,我们并无十成把握顶得住,所以最好有武功高强之人掠阵,待他向外冲击时将其逼回伏圈,而李老弟武功高强,是掠阵的最好人选。” 李玄默然片时,转头对蓝济安道:“蓝教主,请二公子出来吧。我想向他问个明白,咱们虽然需在崖顶演戏,却为何派人在山下伤害别的帮派,且在崖上用他人性命做陪衬?如此阴损的计谋即使成功了,也不够正大光明,况且若是流传出去,对二公子稳平江湖也极为不利。所以,咱们能不能将陆然放出来,与他做生死之战,难道我们**人联手还胜不了他一人么?” 蓝济安摇摇头,道:“若没有伏圈,很难制服他。” 辛野闻言叹道:“李老弟莫迂腐了。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袍染血迹、背负累累白骨!咱们身在江湖,绝对不能儿女情长。唉,你或许不知,几十年前陆然老贼的武功便已登峰造极,如今除了寥寥数人能够与他一争长短,就凭我们几个人与他斗起来,恐怕连百招也过不了。还有,二公子并不在山上,你要我们到何处将他请出来?” 李玄闻言大吃一惊,奇道:“二公子不在山上?适才闪身入洞之人不是二公子那又是谁呢?” 辛野笑道:“那只不过是我兄弟二人施展的障眼法而已。”顿了顿又道:“你难道没有觉得,陆然与你一起来到这里,不但忘了你的存在,而且只紧盯着梅洞前的二公子吗?” 李玄点点头道:“我确实感到奇怪。” 辛野微微笑道:“这正是障眼法的厉害之处。嘿嘿,陆然老贼忘了你,是因为他的所有精、气、神俱被我们施展的幻影异术吸引住了,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忘了身边人的存在。不过,若是没有司徒漫山和薛万里二位以命相搏,让陆然无暇思索期中的玄奥,以我兄弟二人低浅的异术本领,也很难成功将他引入梅林中的奇幻干坤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