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宁宫。 苴良人和黄先生盘腿而坐。 “有劳先生了。” 苴良人容颜舒展,玉手把壶,竟亲自给黄先生倒上一杯热饮。这普天之下,除了那位一国之君,怕是无人能得绝世美人亲手到茶。 黄先生自然受宠若惊,恭敬接过,浅浅饮了。 “不负良人所愿,客栈伏击干净利落,无一活口,也绝无半点走露风声的可能。只是……”黄先生顿了顿,道,“只是城西青龙小镇,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那顶斗笠出现了。” “那顶破旧的斗笠?杀手文雷?”苴良人眉头轻锁,脱口而出。 “正是。开明国最神秘的顶级剑手文雷,只闻其名未其人,来无踪去无影,也不归属于任何门派。出道至今,一顶破旧斗笠遮面,天底下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凡是见过的,都已经死了。” “本宫好奇的是,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青龙镇来往客商云集,鱼龙混杂,倒是出手的一个好地方。属下已经查明,酒楼里面的死者来自一个秘密杀手组织,为了这次袭杀,竟派出了四名剑手。” “他们的目标是谁?” “来自巴国,两男一女,此来开明,意图不明。” “巴国觊觎我开明疆土已久,两国边境戒备甚严,那巴人如何能深入距都城十五里之地的青龙镇?” “在下有闻,已有巴国使团入境,欲赴王都,贺寿大王。倘若有高手趁使团入境,暗中潜入,也未可知。” “如若使团入境本就是为了掩护三人又当如何?本宫不管那三人什么来历,有劳先生派人暗中盯住,本宫可不想出现任何意外,误了谋划已久的大计。” 苴良人的话语依旧温暖如三月春风,可那意思,却是满满的不可忤逆的决然。 “在下自不负良人所愿。” 黄先生赶紧拱手一礼,退出寝宫。 “进来吧。” 待黄先生走远,苴良人浅浅饮了一口温热的果浆,轻声说道。 旋即进来一个劲装女子。此女子竟是苴良人的贴身侍卫,七品剑手,此等实力,放在开明国全境,也是堪比一流高手。 谁能相信,深深后宫,苴良人座下,竟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良人可是要对那顶斗笠出手?”劲装女子问道。 “那顶破斗笠,自出道以来,未曾一败,何人可破?何况破斗笠出手,击杀的是要对巴人出手的人,在未获取巴人情报之前,破斗笠是敌是友,暂不定论。”苴良人又道,“璇女可替本宫查查,死在青龙小镇那几个杀手到底有何目的,在没有弄清原委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误了本宫所图之事。” 这位被称着璇女的劲装女子屈膝一福,领命退出。 苴良人独坐案前,玉手从琴弦上一抚而过,却是琴声未起。 半响,良人起身,再半响,已换了一身装束,匆匆出了紫宁宫。 宫外已有一辆马车候着,马车却极其普通平常,任谁也不敢相信,开明第一美人,竟能屈尊上了这样的马车,身边亦无侍从相随。 马车顶着风雪出了王宫,来到宫外嘈杂的居民区,再转了几个弯,缓缓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 与此同时,小巷的另一头,也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同样的普通平常。 交错之际,两辆马车同时停了下来。 帘门半掀,露出苴良人半张惊世之颜。 另一边,露出半张中年男子的脸。 倘若杜轩在场,一定会大为惊讶,这人赫然是郎中令图宏。在他穿越降世之夜,正是这位郎中令大人带领侍卫闯进惠宁宫,逼迫自己连夜逃亡,从此失去了美女娘亲的一切音讯。 “良人可知,此番会面将陷臣下于何等境地?”郎中令黑着半张脸,压低声音怒吼道,显然很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来会见这么一个后宫贵人。 “大人何须惧怕若此,若依了所托之事,本宫可保大人安然无事。”苴良人不管对方的怒吼,嫣然一笑。 “良人所托为何?” “三日后,王宫侍卫中,要有本宫的人手安插进去!” 此话一出,但见郎中令身子一颤,这是大罪啊! 这后宫贵人所图为何?私会朝中重臣、私养杀手、混进王宫侍卫,每一件都是杀头大罪,哪怕眼前这位贵为紫宁宫的主人,倘若走露风声,定然承受不住一国之君的雷霆震怒,想想那位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姬夫人的下场吧。 “此乃死罪,臣下断不可应了良人!”郎中令冷声道,不惜得罪眼前这位贵人,作势拉下帘门,驾车走人。 “大人且慢!难道大人不知自己本就是一个死人了么?”苴良人仍是嫣然一笑,却是语出惊人。 “良人何意?”郎中令止住了身子,放弃了放下帘门。 “大人可曾记得姬夫人的小公子?” “臣下自是记得。” “祭祀大典之夜,大人领命诛杀小公子,可知这小公子尸骨何在?” “那小公子已然伏诛,大王有令,不得以王族葬之,已交由下人草埋在宫外。” “大人如此笃定?本宫却是知道,那埋葬小公子的土坑空无尸骨!” “这……此话当真?” “大人何不亲往查验……不过,敢问大人,倘若大王获知那小公子尸骨不见了,会不会怀疑灾星并没有死?会不会问罪于大人?” “……” 郎中令半张着嘴,欲言又止,马车外风雪漫天,其额头上却已有汗珠。 “大人不必如此惊慌,本宫自可保证,此事就当从未发生,大王亦无从知晓。” “这……” 郎中令又是一惊,苴良人这是欺君之罪啊! “所托之大人之事,本宫在此谢过。”苴良人又是嫣然一笑,放下帘门,也不给大人拒绝的机会。 马车复动,带着丽人迤逦而去。 风卷雪花呼啸而过。 “入冬以来的这场雪下得还真是久啊。” 郎中令低语一句,仍旧保留着侧脸望着刚刚良人所在的位置,丽人那张绝世的脸面若桃红,温润如玉,却是比这漫天风雪更加冰寒入骨。 “回府!” 郎中令放下帘门,紧了紧衣衫,似乎要把那入骨的冰寒,挡在马车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