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夙国的中军大营被大火点燃之时,驻扎在流云城外的夏国军队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异样。风雪中,鬼虎骑的将军公孙雍急匆匆的冲入夏国中军大帐,并将发生在夙国营地里的这些事情第一时间汇报给了敖崭。 当时的敖崭正在写信,信上的内容大致是关于敖崭从离开夙国边境抵达流云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收信之人乃是敖崭的父亲敖椿。 然而,未等敖崭写完。 突然闯入的公孙雍将他的思绪打断。 “世子殿下,据探子来报,驻扎在我军正前方的夙国军营发生动荡,不知……”公孙雍话说到一半时,敖崭放下手中笔,抬眼问道:“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公孙雍躬身揖手:“正在发生的事情。” 敖崭听罢,挽袖起身,缓步走出中军大营。公孙雍见状赶紧跟上。此时的夏国军营内,不少将士都在远眺发生在夙国军营方向的动荡。火光在黑夜里闪动,漫天的飞雪在火光里消融。 围观者议论纷纷,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这一切都随着敖崭的出现,渐渐归于平静。望着此时正发生在夙国军营内的动荡局面,敖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问身旁的公孙雍:“袭击夙国军营的是什么军队,这个查清楚了吗?” 公孙雍道:“回禀世子殿下,此刻发生在夙国军营内的这一幕,并非是有军队来袭所导致。” “现在远处响起的号角声,乃是敌袭的号角,不是吗?”敖崭的话让公孙雍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一向心思细腻的敖崭从公孙雍此刻的神色中,察觉到了实际情况似乎与他猜测的有所出入,于是追问道,“前去查探的斥候是怎么说的。” 公孙雍道:“暗杀。” 敖崭皱眉:“暗杀?” 话语间,凛冽的寒风撩起敖崭的衣袖。片刻的疑惑之后,敖崭想起了前几天离开流云城的时候,寒昭跟他提起的那件事。也就是流云城主南棠在「流云酒肆」内召集被困在流云城中的「鬼火」杀手之密谋。 眼见敖崭心有疑惑,本想为他进行解答的公孙雍正准备开口,结果敖崭抢先一步再次问道:“所以这次暗杀的对象弄清楚了吗?” 公孙雍迟疑道:“根据斥候带回的消息来看,这次暗杀发生在夙国中军大营的中军大帐内。遇袭的主要是夙国高级将领。” “最后这些杀手得手了吗?” 敖崭的目光停留在了夙国的中军大营方向。公孙雍道:“目前尚未得知确切消息,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况,料想这些杀手并未得手。” 公孙雍的话让敖崭陷入片刻沉默。 他的目光在话语间越发深邃。 良久的沉默之后,敖崭叹息道: “实在是太遗憾了。” 说完这话后,敖崭转身朝夏国的中军大帐走去。公孙雍见状紧随其后。所有与敖崭迎面的夏国将士纷纷躬身作揖,并目送敖崭回帐。回到军帐内的敖崭理了理思绪,然后重新写了一封信。 这次他写的这封信主要是给流云城主南棠的。信上的内容主要有提到接下来夏、墨两国与夙国之间的关系。尽管敖崭非常希望云凡会死在今夜的这场刺杀里,但是考虑到接下来的流云城一战,敖崭虽然口头上说着有些遗憾,可心里却希望夏、墨、夙三国之间的平衡,不会提前被这样的“阴谋诡计”所打破。 写好这封信后,敖崭命公孙雍替他送往流云城中的城主府,并让公孙雍在确定南棠亲自读过这封信之后才能离开。此时的敖崭并不看见南棠,鉴于非常不好的第一印象。在敖崭看来,这位流云城主对于夏、墨两国的合作之诚意,并不如寒昭与他所期待的那样。 严格意义上来说,寒昭才是现在墨国霁北势力的最高将领。即便是南棠也得听寒昭的。可是早在寒昭回到流云城以前,南棠便抢先一步向远在霁南夜鸦城的墨国国主墨衣决明,汇报了寒昭在点星城之变中的过失,过程中还奏明了寒昭“生死未卜”。 那时的寒昭正身处夏国军营之中,被敖崭所礼遇。这些南棠和墨衣决明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这也导致墨衣决明在看了南棠上报的信息之后,特命南棠代为统帅墨国在霁北的夜鸦军。 更有意思的是,得知寒昭生还后的南棠并不打算将夜鸦军中战斗力最强的血羽夜鸦兵权还给寒昭。虽然现在寒昭依然可以调度血羽夜鸦,但是这些都是在南棠的视野以及“允许”范围之内。若不是现在大敌当前,换做寒昭以往的脾气又怎么会忍得下这口气? 写完这封需要送达墨国流云城主南棠亲启的书信之后,敖崭再次理了理思绪,并拿起笔继续写完先前那封他没有写完的信,或者说是一封家书。 拿到送往流云城书信后的公孙雍,以为敖崭接下来写的这封信也需要他来传达,于是站在原地等候。看到这一幕的敖崭愣了愣道:“怎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公孙雍见状,会意。 于是躬身揖手,先行告退。 望着公孙雍远去的背影,敖崭不由得想起了此刻身在流云城中的弟弟敖野。思量间,敖崭越发出神,又回忆起了那夜天武国军队夜袭他们时候发生的诡异场景。最后,敖崭将这些事情连同敖野的近况一同写入家书当中。 军帐外的寒风夹杂着霜雪在流浪。 摇曳的烛火将蜡烛一点一点融化。 恍惚间,这位夏国世子的目光遗落在了风声烛影里。或许是写这封家书的时候,思绪沉浸在了过去的时候当中,导致一时间难以自拔,亦或许是这段时间诸事繁忙,思虑过重,继而使得敖崭产生了幻觉。 幻觉里,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烛光闪动间翩翩起舞。伴随着熟悉且并不存在的埙声,敖崭渐渐合上了自己的双眼。他尝试静下心来,迫使自己不再去回想这些。 可是,他做不到。 多年前,「隐虎」谢轻言的父亲谢孤鸿曾预言了这个女人,也就是敖野的生母,十六夜月红莲,将会导致敖氏一族灭族,夏国灭国。 作为霁朝“最后的天命师”,谢孤鸿的这番话比刀剑还要锋利,并且直接改变了夏国未来的走向。 所谓的“天命师”,即通过天象与周天星宿之变化,再辅以秘术,做到“窥探天命”,卜卦问遍凶吉。 谢孤鸿认为,十六夜月红莲会为敖氏一族带来永世的不幸,她的存在便是一个诅咒,无论是对于敖氏一族还是整个夏国。 作为霁朝“最后的天命师”,他的这番话在当时对作为夏国第一夫人的十六夜月红莲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不少嫉妒十六夜月红莲的女人们,以及害怕她的人们在谣言的作用下化身“洪水猛兽”。 一些投机主义者,与夏国的宗族世家联手,趁机对当时刚继位夏国主的敖椿发难。有意思的是,这位霁朝“最后的天命师”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他所说的那番话,但是鉴于他的身份,当时除了年幼的敖崭与刚继位夏国主的敖椿,并未有人质疑谢孤鸿的这番言论。 十六夜月红莲并非敖崭的生母,敖崭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便因为难产而离世。所以,敖崭的童年时光基本上都是由这个美丽的女人陪伴度过。也正因如此,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敖崭都没有忘记她。 对于敖崭而言,这个在外人眼中将会导致夏国亡国,敖氏一族灭亡的女人,其实早已跟他的亲生母亲没有什么差别。也正因如此,敖崭才会将敖野视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事实上,那些黎民百姓并不关心这个传闻的真相究竟是真是假。对于所有他们不了解的人或事物,恐惧与害怕的情绪最终将他们掌控,并使他们成为有心人的棋子,一步一步将十六夜月红莲送入早已为她准备的棺椁内。 再后来,预言十六夜月红莲将会为敖氏一族带来不幸的谢孤鸿,在发出这个毫无根据的预言没多久便暴毙家中。坊间对于谢孤鸿的死,可谓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十六夜月红莲施展妖法杀死了谢孤鸿,也有人说是谢孤鸿是因为泄露了天命,所以最后被天命反噬。 然而,后世学者对此则有不同的看法。 一些学者认为,谢孤鸿的死其实早有征兆。年轻时候的谢孤鸿为了窥探天命,时常熬夜,作息极度不规律。到了晚年又经常被一些顽疾纠缠,常年卧床不起。 谢孤鸿死的那天,幼子谢轻言刚成年,长女谢轻离也被敖椿挑选入了夏国王宫作为妃子。所以,便有学者认为谢孤鸿的“预言”,其实是在为他的孩子铺路而编织的谎言。 抛开中间的曲折过程不谈,此时的谢轻离已经取代十六夜月红莲成为夏国的第一夫人“离姬”,而谢轻言则借着夏国之威以「隐虎」之名,与岳非言和顾无言并称「纵世三言」。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霁朝“最后的天命师”,可能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当然,也有一些学者认为黑天教才是背后的隐藏推手。因为,倘若十六夜月红莲还在世,就必然会阻止敖椿迎接殷瓷这些流浪的黑天教徒定居于夏国。 这段过往历史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如今已不得而知。不过无论真相究竟是什么,敖崭都不会放过谢轻言和谢轻离,不仅如此,如今已经在夏国扎根的黑天教被敖崭所留意。只要敖崭打赢了接下来的这场流云城一战。归去后的他将会跟这些人一起清算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