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山有三池六潭九井二十八深涧三十六岩一百零八峰,五里一亭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以合道峰上的太合殿为中心,一百零八峰围绕此峰此殿做垂首倾斜状。 千年来无数求仙道者归隐清风山,或坐忘悬崖旁,或隐于山巅顶,听钟鼓齐鸣梵音仙乐,看雾腾云涌青山秀水,留下传奇无数。 世人只知清风山上有座精舍仙宗,有数位年过百岁的老神仙在此清修,引来无数香客虔诚朝拜。 更有一汪天外神泉,自高而下,缓慢流淌,据说喝了后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就连那想要娃儿的丰胸妇人也不远千里,只为求此泉水一瓢。 最近几年,香客有所减少,剑圣门有位大剑圣横空出世,传闻曾以一剑断开大河,闻名天下。 世人只为仰其尊容,趋之若鹜的赶往,三清道门这些年来也出了位神人,传闻有一位拥有龙眼之相,大智若愚却不失仙人风范的少年,更有甚者直言武断乃合道大帝转世。 再看看,东南一隅的清风山上的精舍仙宗,作为千年老派,数百年众派的执牛耳者有何能人? 四位老的快入土的破老头,一直传言即将飞升,可始终长存于世,再有说服力也减少了些新鲜感。 再看十五年前那位具有仙风道骨的姑娘,除了收徒那会儿的锣鼓喧天,此后便销声匿迹,仿佛此人一直被雪藏,似有一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势,随时准备横空出世。 很明显,这一次年轻一辈的同盟大会这三大门派不争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每一个都自称天下正统,既打着不世出的名号又挖空心思日夜思考如何才能更出名的三大宗派,早已传闻有每一派都有无数奇人飞升而去,可事实呢?就连合道大帝是否真实存在?都有待考证。 传闻合道大帝出生时便有百鸟来降,更是落下万道雷霆,以此庆贺。从小门牙半缺号称天降奇才。十五岁时,便以融汇百家之长,贴合阴阳万物变化,脚踏霞光,飞升而去。 可这些,终究只是书上所载,有无实际根据?实在无法考证。不然,还真轮不到三大宗门在那里扯口舌之争。 传言终究是传言,真假参半,再加上后人揣测,以及盲目崇拜,哪怕一件小事,也能随着时光的流转,变成添油加醋的大事。 可这个传言,一凡道人却坚信不疑,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多岁的他,说起合道大帝真是滔滔不绝,若非被墨泪打扰,他恐怕还能说上数个时辰。 此刻,他们师徒四人,缓缓地走在上山的阶梯上,墨泪从刚开始到现在,已经数到两万三千步了,每上迈出一步,他心中便会寒冷一分。 你可曾见过?打着别人名号招摇撞骗的神棍们,可曾亲自送上门去,还想好好教训那个所谓的别人。 说到底,就是去死,去送死啊! 见到大师兄二师姐淡然从容的模样,墨泪慌乱的心也平静了几分,这辈子除了好吃懒做,似乎并没有做出过一鸣惊人的大事。 想想这个不怕死的师父,即将在所有修行大儒面前大闹一番,他便觉得兴奋,可这种兴奋始终压抑不住心中的萦绕不去的恐惧。 向来对修道成神毫无兴趣的墨泪,刚刚踏入修行门槛便要和神棍师父,去做如此惊人之事,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相信,就连他都感觉在做一场漫长的噩梦。 今天,上山的行人中可不只有钱的香客,还有很多穿着一致,手拿大刀长剑,走路生风,眉目带威的修行者,他们一个个眉眼间都带着一份傲气冰冷。 再看看他们师徒四人,除了二师姐穿着略微华丽。其他三人都穿着破旧木棉道袍,像似从某座香火不济的道观中逃亡而来的道士。 那些香客们看见他们,都退避三舍。更何况那一个个孤傲的修行者们,尽是鄙视的目光。 墨泪扯了扯师父的道袍,小声道:“师父,咱们是不是要先去换件衣服?就穿这身上去,恐怕看门小童会以为我们是乞丐呢?别说进去了,别让他们轰下山,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一凡道人摇摇头,淡笑道:“为师也想啊!不过咱们确实没钱。” 墨泪诧异,眼眸中抹过一丝怀疑,质问道:“我父亲真的没给你钱?一点都没给?” 一凡道人笑着点点头,“为师,乃世外高人,怎么能被俗物所扰?更何况,你父亲也忒吝啬,连上路费也不曾给过贫道一文。” 墨泪一拍大腿,怒气冲冲,大声道:“真没想到老墨能做出这种事。师父你该不会真的眼光独特才收我为徒的吧?” 一凡道人笑眯眯道:“当然啦,不过从结果上来看,证明我的眼光还有些不够全面。” 墨泪嬉皮笑脸道:“既然这样,你就让我走吧。我真不是修行的料。” 一凡道人可怜巴巴道:“你就忍心你师父师兄师姐独自上山,万一真有个意外,你不心痛。” 墨泪厚着脸皮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师父要作死,徒弟也无能为力啊!” 一凡道人哼哼道:“你走吧,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墨泪犹豫了一会儿,笑着道:“这个不行,师父和大师兄死了无所谓,二师姐可不能死,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保护二师姐是我应该做的。” 义正言辞说完这句话,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向山上走去,一时间,居然超越了一凡道人,倒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领三个大人向山上走去。 二师姐淡淡一笑,喃喃自语道:“小师弟,真是个妙人。” 走着走着,昂首挺胸的墨泪慢慢变得垂头丧气,放慢脚步,又走到了最后,赶着去送死的事,一时冲动也就算了。 一旦冷静下来还那样做,可真是脑子有病呐! 二师姐回头看去,微微一笑,打趣道:“小师弟刚刚不是还说要保护我吗?怎么现在垂头丧气了,莫不是怕了?” 墨泪咧嘴苦笑,小声道:“二师姐说笑了,就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保护得了师姐您呢?我是怕师父万一有个意外,我好给他老人家收尸呢?” 二师姐一惊,随后笑道:“师父不会有事的,所有的比试都是由我们出手,师父他老人家悠闲的看看而已,也许还能吃顿好呢?” 墨泪惊讶失声大叫道:“啥子?怎么不早说?” 二师姐再次被逗乐了,继续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过,想必小师弟肯定不忍心师姐我有个什么意外,你说对吗?” 墨泪苦笑一声,内心无奈到了极点,痴痴地点点头。 有说有笑的走着。墨泪已经不记得走了多少步了,忽然听见耳边悠远钟声传来,声音空洞仿佛能震动人的心魂,有一丝悦耳,一丝震撼。 回头看看四周,香客们已经不见了踪影,望向旁边的石碑才知道:这里已经快要到达合道宫殿了。 普通的香客们根本没有体力能到达这里,抬头望去,一座宏伟的宫殿呈现在他眼前。 先不说宫殿如何华美庄重,金碧辉煌。单纯门上的两副对联,就能看出其嚣张气势。 渡世救人护苍生,惩恶扬善始仙门。寥寥的十四个字,可谓是将天底下的大德大美大善大功劳全部包揽其中,仿佛这精舍仙宗比那渡世佛陀还要慈悲,还要功德无量。 墨泪见到对联,忍俊不禁的笑了笑,见过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还真没见过想拿整张脸趴进金窝里的人,还真不怕被活生生的捂死。 雕梁秀栋的大门口,站着两位小仙童,一男一女,扎着两根马尾辫。身穿淡蓝色轻纱,极为可爱。 一凡道人缓缓向前走,不想被两位小仙童交叉双手拦住去路。 一凡道人弯下身去,笑道:“小兄弟,我们是来参加同盟大会的修行者,为何挡我等去路?” 男仙童声音稚嫩,哼声道:“你们不像,是哪个门派啊?” 一凡道人笑道:“万人宗。” 男仙童哼的一声,直言道:“没听说过,你们回去吧。” 一凡道人无语了,行骗多年,今天居然要栽在两位娃娃手上,这哪能成?他刚想说话,墨泪忽然向前,小声道:“师父,交给我了。” 这两位小娃娃哪怕是合道大帝转世,墨泪也有绝对的自信将对方治理的服服帖帖。 毕竟当初刚捡到可怜巴巴的小暑丫头时,那小姑娘也极不好说话,几次三番咬破了他的手,爹娘对她都没有办法。 也不知为什么,两天之后,小暑对墨泪的话如同指令一般的执行。 墨泪刚想开口忽悠,不想门后忽然出现一位捏花老者,两位小仙童抬头后看,甜甜地喊了句师尊。 墨泪一怔,对方看上满脸皱纹却神采奕奕。,怎么也应该是个大人物。小娃娃好骗,可这大人他还没骗过。 他有些胆怯,但并不慌张,恭恭敬敬的行礼,温和的笑道:“我等四人是来参加同盟大会,为何要被拦此处?” “刚刚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万人宗我们确实没听说过,敢问坐落何处?何人所创?”捏花男子正是那仙道殿长老,极其悠然的闻着手上的花香,淡淡道。 墨泪微微一笑,绕开话题,从容问道:“敢问贵宗可有仙人。” 谈经论道号称第一的仙道殿长老,自豪道:“自然是有的。” 墨泪迅速道:“可否叫他出来一见?” “既是仙人,自然羽化而去,何以得见?”论道长老回答也异常迅速。 墨泪微微一笑,平静道:“那我没有问题了。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 论道长老倍感困惑,依然不气不恼,问道:“这是为何?” 墨泪恭敬地一本正经道:“其实道理很简单。贵宗有仙人羽化而去,不得而见,何以证明真假? 那我要是随意说出一个毫不存在的地点乃是我祖师爷开宗立派之所,你又该如何查起, 地广物博,深林万千,自然是无奇不有,我万人宗虽非大派,可也存世千年,向来从不世出,和贵宗仙人是一个道理,不知道很正常,但绝不能说他不存在,您说对吗?” 从未在口舌之争上输过的长老眉头微蹙,瞬间哑口无言,只好和颜悦色的陪上一句,“小兄弟所言甚是。” 墨泪再次点头,微笑问道:“您看,我等可否进去?” 长老嘴角拉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淡淡道:“可以,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 墨泪嘻嘻一笑,将师父请上前去,介绍道:“这是家师法号一凡,这边是我大师兄李速速,那边是我二师姐周安月,至于我吗?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不值一提。” 话音刚落,墨泪恭恭敬敬地扶着师父向里面走去,随后又出现了两位小童,在前引路。 长老揉碎手中的花朵,轻轻一吹,花瓣飘飞,目光一顿,花瓣瞬间化为粉末,迎风而去,微微转头,望向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淡然道:“有趣。” 二师姐静悄悄的向墨泪竖起大拇指,笑道:“小师弟还是挺厉害的。只是我很好奇,若是那人回答没有神仙,你该怎么办?” 墨泪小声笑道:“他不会的,我看见他手上的那朵花和那两位小娃娃叫他师尊,我便知道:他便是那个活了三个甲子的论道天下第一的许空。 能闲的蛋疼的老头,偏要和一位三十岁的小毛孩子在山顶上相互吐唾沫,能吐上三天三夜的货,若不是脸皮厚,怎么能做到?既然脸皮厚,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机会。” 二师姐苦苦一笑。对方可是谈经论道天下第一的精舍仙宗老神仙,在小师弟眼中,居然只是个不要脸的死老头子,若是让对方知道:不知会有何感想? 二师姐笑道:“既然小师弟如此能说会道:那么明天的比试就交给你了。” 墨泪一怔,蹙着眉头,苦苦央求道:“可别啊!二师姐,我也就会耍耍嘴皮子,其他的可真就一窍不通,你该不会忍心让小师弟去送死吧!” 二师姐嘟着嘴,笑嘻嘻道:“明天比试很适合你,就是吐吐唾沫而已。” “吐唾沫?”墨泪不解。 二师姐笑着解释道:“就是论道辩难。” 墨泪恍然大悟,依旧拒绝道:“斗嘴骂人我会,论道辩难我可一窍不通。” 二师姐忽然一脸严肃,拍拍墨泪肩膀,诚恳道:“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行。” 墨泪微愣,问道:“为什么是我?” 二师姐忍不住的一笑,“因为你脸皮厚啊!” 墨泪无语,将所有的希望的目光投向师父和大师兄,却看见他们同时点头,他的心瞬间冷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