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摊出来,方秀才又带领莫飞去了菜场,米铺。 走出五马县的时候,已是黄昏。 方秀才扛着小半袋米,看着山那边只露出一半的红彤彤的太阳,脸上隐隐透露出焦急。回头看到提着半块猪肉,一瘸一拐赶在身后的莫飞,嘴唇嚅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反倒是匆忙的脚步放缓了下来。 山路崎岖,两人走了大半路程,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 东边挂起一轮弯月,借着淡淡的月光,二人行走在依稀可见的山道上。 月光大部分被树叶遮挡,照在山道上的只是稀少,周围一团漆黑,无尽的黑暗侵袭过来,似乎要将二人吞没。 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不时传来一两声怪异的声音,时而似婴儿啼哭,时而似老人叹息。 一阵夜风吹过,莫飞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真冷!” 方秀才突然顿住脚步,将肩上米袋夹在腰间,右手食指竖在胸前。 “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是圣人说的一句话,此刻方秀才面容肃穆,口中吐出,指尖浩然正气暴涨,乳白色的光晕陡然扩大,如煌煌天日。 一声凄厉的啼哭从身后传来,莫飞身子抖得如筛糠。 “孽障!” 方秀才面容一动,如金刚怒目,反手点向身后黑暗。丝丝浩然正气从指尖迸发出来,没入黑暗中。 那月光也不能穿透的黑暗如同雾气一般扭曲起来,凄厉的惨叫持续了短短一瞬,莫飞周身那股阴冷气息陡然消失。 方秀才舒了口气,沉声对莫飞道:“跟着我,这次要快一些了。” 莫飞面色苍白的点了点头。惨叫声就在他身边,而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二人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跑着回到茅屋。 油灯亮起,昏暗的茅屋终于有了些人气。方秀才将米袋放下,又从穿过那道打着补丁的门帘,取了些杂粮,舀出小半碗白米混入杂粮中。莫飞连忙拿起火折子,在灶台中生起火来。 “方兄,刚才那东西是什么,怪可怕的。” 窜出的火焰传来一股热浪,莫飞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直到此刻他心中的寒意才稍稍减少。 方秀才将锅刷了一遍,舀了两瓢清水,盖上锅盖,闻言蹲到莫飞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吓坏了吧,呵呵。 刚才咱们路过的地方不远是一处乱葬岗,山中难免有些精怪鬼物,夜晚更甚。上一次我遇到的那只可比这只厉害多了……” 察觉到莫飞神色变化,方秀才忽然住口,宽慰道:“不过现在没事了。” 莫飞听到还有更厉害的鬼物,刚刚消下去的恐惧又再度涌上心头,触及方秀才温和的目光,心中忽然想起自己接取的任务来:该要怎么激活对方斗志呢? “你那浩然正气好厉害。” “我那算什么,你要想学我教你呀……以莫兄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定能超过我,到时候我可就要靠你保护了,哈哈。” 锅盖噗噗的跳动起来,方秀才站起身将米下锅,忽然似想起了什么,眼中光彩又暗淡下来。 莫飞放进柴火的动作微微一顿,先前方秀才在茶楼痴傻的模样,他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眸子映着摇曳的火光,他的神色却坚定起来。无论是为了任务或者什么,他都要帮方秀才重拾斗志,这样善良的人,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吃晚饭的时候,莫飞软磨硬泡下大概弄清了方秀才和王公子的恩怨。 只是这一番追问难免要勾起方秀才伤心往事,看到方秀才越发黯淡的眼睛,莫飞只能心道抱歉: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这一餐饭无疑要比早上那一餐丰盛许多,可是二人都食不知味,竟还留下大半饭菜。 剩饭用锅盖盖好,方秀才要收拾碗筷,莫飞抢先收起自己的碗筷,笑道:“一起吧。” “方兄啊,我看你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人喜欢吗,还是别去祸害其他姑娘了!” 方秀才自嘲一笑,声音低沉,却将头埋得更低,脸上苦涩更浓。 “那余秀有什么好的,改日我去县城给你找个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姑娘,这样势利的女人不必放在心上,离开更好……” “住口,秀儿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啪!” 方秀才将碗重重拍在架子上,转过身来怒视莫飞。 莫飞调出任务栏,发现此刻方秀才的愤怒值已经飙升到95了,显然余秀是他的逆鳞。 “啪!”想起白天系统的提示:目标愤怒值越高越容易被动摇,他同样将碗,拍在摇摇晃晃的架子上。 “她不势利,不势利怎么那个狗屁王公子来了两趟就跟人走了?” “你……” 方秀才扬起颤抖的手。 莫飞上前一步,逼近方秀才,目光灼灼。 “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把话说完。 没遇上你之前那个女人只是一个报幕的跑堂,工钱有你这个说书先生多吗?你每月的工钱和听客的打赏不说我也知道,全部给她了吧!和你在一起她的生活比之前过得更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方秀才脸上泛起被人揭穿的恼怒,那只扬起的手似因为底气不足迟迟不敢落下。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终于憋出一句话。 “你扪心自问,你可曾亏欠过她,是什么能让她抛弃了一年的感情短短半个月就投入他人怀抱?除了王公子的钱财地位我实是想不出还能因为什么,醒醒吧,方琦!” 方秀才喃喃地争辩道:“不,不是的,一定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一定是我忽略了她的感受……” “是,你当然不够好,你没县主的儿子有权有势……” 油灯忽闪忽闪了几下,茅屋渐渐黑暗。 莫飞有些郁闷,系统显示方秀才的愤怒值有一段时间直接飙升到100,然而那斗志值却始终为零。自己的言语好像并没有动摇到他。 熄灭的油灯为争吵画上句号,两人沉默着摸黑上床。 这一夜,在争吵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