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先生也是良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笑着说道:“哈哈哈,年纪大了,就喜欢发牢骚啊!让你见笑了!” 老先生的乐观和豁达,倒是让林澈觉得,和这个人更加的投缘了。 “岂敢岂敢,前辈当年,想必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才能有此的感觉。说实在话,晚辈其实,也讨厌打打杀杀。曾经的我,就想着每日做个富贵散人,天天有酒喝,有曲听,也有心上人陪。时光匆匆,能够如此,便是再无遗憾了。只不过,当心上人被害之后,我便也矢志复仇!虽然我未曾深涉江湖,但我想江湖也好,朝堂也罢,这世间,恐怕都只如老先生所言那样!” 朝堂和江湖,不过都是人的聚集地罢了,真正纷乱的,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人心与人性。 “哈哈哈,你倒是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啊!不过,我觉得你这样的想法和心境很不错!你此去,是要寻仇吗?” 老先生其实很早就感觉到了,这个行色匆匆的林澈,似乎是要急着去某个地方。 “是的!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林澈眼神里多了一丝伤感,又有了一丝的狠厉。 这老先生看到眼前的年轻人,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曾经。 “不知老先生和家师、了无大师如何认识的?又有何故事?” 林澈还是想了解一下,这老先生究竟和那些前辈,有什么故事。也想了解一下,老一辈人的江湖! “哈哈哈,那故事太多了!讲不完的!而且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已然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都是些年少轻狂的糊涂事,不值一提!” 老先生笑着说道,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讲的。 “老先生,不用这么神秘嘛!稍微透露一点吧!哈哈哈,来个梗概总可以吧!” 林澈也开始放松了起来,就想和这个老爷子聊聊天。这老爷子也似乎是想通了一样,也就来了个梗概。 “怎么说呢,当年我也只是个读书人,没事饮饮酒、写写诗。” 林澈一看,这个经历,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这倒是和如今的莫问大剑士有点像,先习文入仕,后仗剑天涯!” “莫问是谁?” 老先生有些疑惑的问道,没想到也有个这样的人吗? “额,就是魏国的一个剑客,位列当世五大剑士之一,也和您有类似的经历!” 林澈给这个遁世四五十年的老爷子,普及一下今世的一些人物。 “哦,魏国,我也去过。当年我始于梁国,本来无意武学。后来,有天突然想游历天下,也就拿起行李,看看了基础的剑法和防身术,就开始在梁国、魏国,夏国、燕国、宋国、楚国各地游历,一路边走边学,边玩边比试。和你师父还有了无,也就是在当年的魏国的武林大会认识的。” 老先生讲的很随意,倒是让林澈听的入神了,这就是牛人的一生吗?本来就想着出去游玩一下,没想到一路上边玩边学,就成了绝世高手!这天分真是要把所有练武的人都气死,包括他自己。 “您没有进过宗门吗?就是路上随便学学,就到了如今的地步吗?” 林澈还是忍不住差异的问道。 “哈哈哈,要说宗门也算是有一个吧,当年被一个老头子抓进了万器门,被他强迫着练功夫,造兵器。要不是他有个天仙一样的女儿,我也懒得呆那!” 显然,这老先生当年也算是性情中人,不过一边练武,一边看着天仙,那也算是一种美事了! “万器门?” 林澈有些疑惑了,毕竟自己虽然不太懂江湖的事,但是一些相对大一点的门派,也算是听说过的,这万器门,倒是没有听过。 “哈哈哈,你们如今这一辈人,应该没有听过了!当年那个时候,其实江湖有七大门派,额不,严格上来说是八大门派!魏国本来有三个:定空寺、万器门和无方教!” 老先生若有所思,似乎这些往事,又慢慢的在脑海里重现了一般。 “等等,老先生,您刚刚不是说‘无方教’是魔教吗?” 林澈有些糊涂了,为什么这个无方教摇身一变,成了八大门派了! “这故事要展开说,又得拉的好长了,其实,在我们这辈人年轻的时候,无方教还是八大门派之一。作为一个新教,当时的无方教,就像是道教和佛教最开始传播的时候一样,在魏国也曾兴盛一时,甚至隐隐有超过定空寺的感觉!只不过,后来无方教祸乱朝纲,教主更是杀千人以修炼魔功!并且在各个国家,都多有渗透,兴建教派,妄图复制在魏国的经历,所以才有了后面七大派,共讨魔教的事情。” 老先生的话让林澈恍然大悟,同时,也让他看透了一件事——果然从古至今,这但凡是江湖的大宗门,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或多或少的,会和朝廷牵扯上关系。 “那‘万器门’如今,是不是也和大觉寺一样,低调隐匿了起来啊!” 毕竟从没有听过,想必也是没有怎么过问江湖事,未在江湖上露脸了吧。 “不,‘万器门’已经不复存在,当年,被无方教灭门了!” 林澈大惊,难道刚刚老先生说的,留下的遗憾,就是因为这件事? “对……对不起啊!前辈!” 看着林澈这一脸尴尬抱歉的样子,老头子倒是微微的笑了起来。 “又不是你灭的门,你道歉干什么!已经都过去了,而且,当年灭了万器门的凶手,在当日的‘落日渊’,就已经被我杀了!” 老先生此时说出来的这话,确实是没有多重的恨意,反而是有一种遗憾和悲凉。 “就是您说的,当年七大门派共讨魔教的时候吗?我听师父好像也就提了那么一嘴,说他当年和无方教的‘八大护法’有过一场大战,最终也赢下了那场大战!” 林澈也就是这次武林大会的时候,听到师父提了一嘴,也算是当着自己的光荣事迹在显摆吧,不过他却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含义。 “哈哈哈!你师父那个牛鼻子啊,我猜他也会这样,一直把这个事挂在嘴边吹牛!其实我感觉,还是了无击退两位无方教的神使,更厉害点!个人感觉,了无的功夫算是略高一点,你师父这个牛鼻子,当年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扮演挑战者,想和了无一教高下,一直找人家的茬。到后来武林大会的时候,他们两个又开始找我,不过,我都基本上,要不就是喝的不省人事,要不就是躲得远远的。” 林澈一听,感觉师父原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要面子好胜的人啊,老先生说师父比了无大师可能弱一丝,林澈倒是觉得深以为然。肯定是弱者经常找强者的茬,想要挑战并战胜强者了,不然,怎么会在当年了无大师自废武功之后,还要找徒弟来代替,继续这场比试呢。 不过林澈转念一想,想想自己对无尘的想法和做法,难道,自己心里也觉得,无尘比自己强,所以故意找茬,并且一直以他为目标吗?不行不行,这个想法很危险!林澈果断地否决了。 “那当年‘无方教’的教主,就是前辈打败的吗?” 林澈觉得从老先生的口气中,似乎师父和了无大师都不如他的感觉,虽然真实实力没见过,但显然就是一个字——牛! “也不全是吧,当年的千机子、王远峰、弘一和玄定也都参与了进来,前期算是五打一吧。后来他们的副教主出现了,那我们五个对付他们的教主和副教主,后面才变成了,我和对面教主的单打独斗,而他们四个,去对付那副教主了。” 林澈感觉,眼前这个人绝对是大神中的大神,朴素的言语里,显露出了绝顶的实力。 “那最终您是一己之力,轻松就解决了那个无方教教主,从此扬名天下吗?” 听着这个年轻人的话,老先生不禁的笑了起来的说道:“哈哈哈,倒也不是。参加最终大战的人,都早已经扬名天下了,而我在那场战争之后,应该说是‘死了’吧!” 林澈有些惊了。这是什么操作?死了? “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先生若有所思的说道:“当日决心参战的时候,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大战尾声,我和那人,已然拼到最后,只能肉搏,最后他本想用魔功自爆,杀了当日在场的所有人,我最后奋力将他击杀,最后,一同落入了‘落日渊’下。但不知道是上天戏弄还是如何,我一个求死之人居然没死成,那想活命、想自爆的人,却粉身碎骨,死的透透的!老天,也是讽刺啊!” 落日渊,位居魏国境内,是天下第一奇渊!奇高、奇险,奇绝!据说,无人见过它的底,没想到,前辈居然活了下来,林澈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先生的奇遇和能力。 “后来,我想应该是我妻子在天之灵,想让我活下去吧!我便来到这边,当年我们曾一同游历、并且喜欢的地方,在这里过上了隐居的日子。所以,对于外人而言,我当年早就死了,过了将近五十年,认识我的人,可能都快死绝了吧!” 没想到,这个老前辈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真是可敬可佩啊! “没想到,老先生如此重情,真叫人敬佩!” 林澈想着自己,和这老先生竟然也如此相似,这历史也是讽刺啊! “有什么好佩服的,如今也不过是个没用的老头子罢了!不像你师父,如今也算是一代宗师吧,现在了无废了之后,也算成了他天下第一的美梦了!” 林澈一听,原来师父,也曾经追逐过这个名号啊,真想看看当年师父的武林大会上是如何表现的。 “家师如今倒是不喜欢被人称什么‘第一’之类的。” 林澈还是为自己师父说句话,毕竟现在的师父,确实是不喜欢被这样叫,也算是一种大家风范吧。 “哈哈哈哈!那他也算是悟着点道了!当年你师父,虽然看上去闲云野鹤,云淡风轻,但是啊,特爱面子,特别为自己是七星阁的人而自豪,偶尔还透露出一些,不太瞧得起我这个野路子的人的感觉,有时候还非要拉着我和了无论道,非要辨出点什么来!” 林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师父居然还有这么一面,看来年轻人,都有那么些过程和心理,需要去经历和克服啊! “有时候,还非要分‘家’,给每个人扣上一个流派的帽子,比如他自己是道家,了无是佛家,而我觉得自己是杂家,他非得说我是‘儒家’,害的我看佛经道法的时候,都倍感压力!生怕被人觉得,我背叛了自己的思想宗旨一般!” 老先生像是聊开了一样,感觉都开始自己自言自语了都。但是林澈还是听的津津有味,毕竟自己的师父的事,还是有些乐子的。 “还有,我觉得你师父也好,了无也好,总是有点故作高深,就说武功好了,当时都在争论,什么才是武学的最高境界。一个人说道法玄妙,一个是什么佛法高深,说来说去,从‘有’说到‘无’,说了半天,还是让人觉得云里雾里的,都快忘了‘大道至简’这个道理。” 林澈此时也有些好奇,这位老先生,对于武学,或者说他觉得的武学最高境界,是什么样的。 毕竟自己也修炼武功,越往深处钻研,确实觉得这功法和技能的奥妙,真是无穷无尽!而老先生说的大道至简,又是什么意思啊? “还请前辈赐教!” 林澈恭恭敬敬的说道。 “我当时应该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大概是说,最高的武学境界或许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吧!可能也是因为这句话,你家牛鼻子师父,才非要说我是儒家吧。其实,我当时也只是随便一说,拾了圣人的牙慧罢了。” 老先生若有所思的回忆道,不过旁边的林澈,却是吓了一跳。 “从心所欲,不逾矩!” 林澈嘴里念着这句话,乍看以为只是一句圣贤说的名言,可是细细想来,这确实是武学,或者任何其他的领域,最高境界的,最贴切的写照。 刚刚这位老先生随手一抛那酒坛,不也正是这种境界的一个写照吗,随心所欲,却又不会越“矩”一分一毫。 “先生的见解,真是高明啊!晚辈实在是受益颇丰!刚刚观先生出手,显然已经是到了这‘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 书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