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细雨,就像是个发了脾气的孩子,粘着你,却又不言不语,自顾自的淅淅沥沥。 破庙里,林澈来到黑衣人的身边,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等待他告诉自己,那些秘密。 “二十年前,太久了,久到,我也想不太起来了!” 黑衣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触,却又有些糊涂。 林澈收回了眼神,微微一笑。他看着那破楼房顶的那个缺口,自己也怔怔出神。 黑衣人微微看了眼,淡然的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最近知道了关于二十年前的事,而且还顺着线索,找到了我这,为何又要来问我呢?” 林澈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告诉我这些事的人,本来就是一个人精,她讲的故事,半真半假,应该回避了不少的细节和内幕。而只是将部分的内容,自己加工之后,才告知于我!” 黑衣人有些好奇的看着林澈,似乎对他说的那个人,有了一丝的兴趣。 “哦?那人是谁?” 林澈看了眼好奇的黑衣人,他淡然一笑。 “这个算是秘密,不知道能不能和阁下交换?” 黑衣人嘴角上扬,他又看向了地上星星点点的野花和野草。 “你会找到我,说明你掌握的情况,已经够多了,不过也说明,肯定没有我多!我虽然好奇,你说的那个人的名字,却并没有那么的好奇!” 林澈尴尬的笑了笑,显然也觉得,自己的这个买卖,筹码似乎还是太少了。 “阁下说的是啊!不过,这个买卖的筹码,我还可以加!” 黑衣人微微皱眉,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素闻‘夜’做买卖,都是明码标价,只要价钱合适,大罗金仙也敢杀,在七星阁上,我也算是见识过了。这些往事,不知道阁下想要个什么样的价码?” 林澈注视着黑衣人,他的面色深沉,这让林澈有些摸不透。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是天经地义!只是你所求之事,恰好是我不想为之事!所以,你所谓的价码,我并无兴趣!” 林澈挠了挠后脑勺,显然是觉得有些不好下手了。 “这杀手不爱钱,可真是有点难办了!” 黑衣人看了眼,这个似乎有些烦恼的人,虽然话说的很轻松,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是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 “怎么?难不成想用武力让我屈服?” 林澈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可能有些不对,他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哈!我倒是想来着,只是和阁下还有不小的差距,就不在这班门弄斧了!” 黑衣人嘴角上扬,对这个心里还算有数的小子不知该在说些什么。 “既然阁下不肯相告,那在下就告辞了!” 林澈躬身行礼,随后准备离开,在他准备提伞离开之际,只听到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 “过去的事,真的这么重要吗?” 黑衣人突然发问,却是让人有些惊讶。林澈转身看向他,眼神坚定。 “或许,是我这个过目不忘的天赋害的吧!对于知道的事,想忘都忘不掉,对于仇恨,更是如此。当我明白身世的时候,复仇并不像火那样让我疯狂愤怒。而是像一把刀子,不停在我的脑子里刻画,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我,时时刻刻提醒着我!” 林澈伸出手,想要去感受那雨水在手上的感觉,虽然雨势不大,天气也并不阴寒,可是他却能感受到一阵如同刀割的撕裂感和冰雪般的寒冷。 “所以,我想在它折磨疯狂之前,我自己能直面去面对它,去解决它!或许这样,复仇的破坏性,才不至于那么大,不至于要用尸山血海,来填补那过往的残缺!” 黑衣人面无表情,默默的看着他。 “光听你的文字,似乎都感觉不到,这像是复仇!” 林澈微微点了点头。 “我其实讨厌复杂,喜欢简单。曾几何时,我也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只是追求新鲜和自由的毛头小子罢了!所以,我也希望这世间,也能简单的对我!” 林澈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找回了童年的那种感觉。 “可是当失去挚爱之时,那种直面痛苦和自身软弱无力的感觉,一度让我陷入癫狂。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孝,在听到自己的身世的时候,那种复仇的愤怒,并不比当时的浓!只是对于如今皇族的厌恶,越来越深,对这腐朽的朝堂,愈发的嗤之以鼻。对这整个大陆,乃至世间和人生,都充满了困惑。” 黑衣人眼神复杂,默默的看向破漏的房顶。 “圣人书解答不了我困惑,那些所谓的‘过来人’,也解答不了!江湖解答不了,朝堂更解答不了!甚至这些东西,它们本身存在的意义,都让我困惑!” 周围寂静又嘈杂,雨水的声音简直响的可怕。 “所以,复仇,是我必须完成的一件事!但我此刻,也是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找到新的意义!我存在的意义,爱恨的意义,江湖的意义,朝堂的意义,国家的意义,整个大陆和所有生灵存在的意义!” 林澈眼神坚定又茫然,愣愣的看着天空。 或许,此刻的林澈,才像是真实的自己,他不是那个年纪轻轻,遍已然武功盖世的高手,也不是那个诗情满怀的文人骚客,更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豪情满怀的男子汉。他只是一个迷茫又固执的普通人!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却也显得有些沧桑。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此时,又怎能不是百感交集呢! 林澈一看这首领大人这个样子,自己倒是开始安慰起别人来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这满腹的牢骚困惑,还那些不知所云的东西,让阁下费神在这听了那么久!” 黑衣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也摇了摇头。 “若是你真的想探寻下去,我倒也不是,不能帮你!” 林澈眼睛突然闪出一抹光亮,显然是觉得是个意外之喜,早知道就早些卖惨了! “此话当真?” 黑衣人点了点头。 “我给你指路,你自己去探寻!” 林澈笑了笑。 “能给消息就行。” “当然,也不能白给你!” 黑衣人略带笑意的看着林澈,林澈似乎是做好了准备,等待他的要求。 “阁下有何要求?” “加入‘夜’!” 林澈面色僵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过,会是这样的条件。他沉默了,一时间,周围又回到了无言的状态。 阴沉的乌云之下,连绵的雨水,时而显得那么杂乱无章,时而却也疏密有致。 “加入了以后,不想接的任务,可否不接?” 黑衣人微微上扬嘴角,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这么轻松?” 林澈有点不敢相信啊,他的印象中,这种杀手组织里的杀手,应该就和拂翠阁的姑娘一样吧,接不接客,可不是自己能说的算的!难不成自己也和诗诗姑娘一样,算是个“头牌”? “你与组织本无纠葛,接任务换信息,公平交易。你不接受任务,我也就不给你信息罢了!” 林澈点了点头,确实,自己并非真正的要做职业杀手,做完任务拿消息,不做就不拿,算是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那我答应你!” 黑衣人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组织的杀手,是分等级的吧!先说好啊!虽然是兼职的,这个档次可得提到最高!不然,这面子上可就过不去了!” 林澈笑嘻嘻的说道,显然,还是没有跟自己的这个新头头客气什么。 黑人付之一笑,点了点头。 “组织上,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常规档次,还有一个特级的档次,你见过的‘十二支’,就是属于这里面的。” 林澈微微点头。 “难道,除了‘十二支’……” 黑衣人明白林澈的问题,他点头说道:“对,他们是招牌,但是并非只有他们才是特级,以后,可能会替代我,向你传递任务的接头人,也是这一类的!” “接头人?” 林澈的问题,好像越来越多。 “对,月、雾、还有竹!” “那我如何辨别是他们?” 黑人笑了笑,将他们联系的暗语,和特殊交流的方式,告诉了林澈。当然,因为林澈毕竟是兼职,所以教的东西,只是表明身份,和询问身份等基础的交流内容。 “恩,这么周密!” 林澈似乎有些打趣的说道,黑衣人不置可否,淡淡的问道:“面具和代号,需要帮你准备吗?” 林澈从混元袱中拿出那个在楚国买的面具,它的头,就像是龙和牛首的混合,两个犄角向后上方弯曲,左右另外两个犄角很短,贴着头往后伸。狰狞的獠牙、扭曲的面容,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而且像是几个恶鬼的混合。它的额头的位置还刻有一个字——元。 林澈缓缓将它戴在脸上,淡然的说道:“不用,就叫我,‘元’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 “正好,手上有一件任务需要你去处理!” 林澈将面具收回,似乎还是不太习惯有这么个东西挂脸上。 “哦?这么急?看来真是和拂翠阁的姑娘差不多啊!” 林澈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什么任务?” “需要你去梁国,保护一个人!” 林澈面露好奇之色,杀手怎么还收保护人的单子吗? “哦?这怎么听上去,让人有些糊涂呢?” 黑衣人将一卷东西随手抛去,林澈缓缓接下,仔细看了下上面的内容。这是“夜”的任务简报。里面人物对象、时间、地点、人员安排、分工等等都记载的非常的详细。 “首领,万一我不接,你就不怕我泄密吗?” 林澈好奇的看向他。 “任务计划,随时可以改!你所见的,未必是最终版本。而且,如果你不傻的话,也不会选择跟我作对。” 林澈笑了笑,不置可否。 “梁国,京都,又是这种争权夺利的东西!” 黑衣人并没有理会,他微微转身,说道:“这次的对手,大概率会有无方教的高层出马!” 林澈嬉笑之色立刻全无,神情严肃的说道:“你的意思是……” “你觉得无方教是一个什么样的教派?” 林澈微微一怔,他思索片刻,回答道:“其一,应该是一个寄生于权力和金钱等交易的组织,从这次宋国被杀的人中就可以看出。第二,从它能左右二十年前,宋国皇位的归属来看,它必然扎根极深,并且羽翼颇丰,并且从宋帝的态度来看,这无方教,恐怕也不是一个甘心居于地下,或者只呆在幕后的角色。他们所图之事,绝对不小!第三嘛,从传言来看,应该也算是一个邪教,信仰邪神,并且,可能存在某种秘术,用于修炼,或者是控制教众!” 黑衣人不置可否。 “你的认识多是猜测,不过基本的方向是对的。虽然这次宋国闹的最凶,但是,其余各国纷纷自省自查,显然说明,各国其实对于这个组织,都或多或少了解些。而这个教派,如今也是扎根在了整个中州大陆之上。” 林澈微微点头。 “二十年前,最直接的祸首,肯定是当今的宋帝!可是他崛起之快,显然是与他当时的积累是不相符的。换句话说,当年就算没有赵祁睿,也会有其他人被推到台前!” 黑衣人似乎突然有些嘲讽的笑道:“只不过,那些人低估了赵祁睿的心思和手段,反倒是被反戈一击!” “你让我去梁国,是想让我查清那里无方教的情况?” 林澈犹疑的问道。 “你若是能查到些什么,自然是最好不过!据我了解,梁国无方教的实力,或许较之宋国,还要深厚。不过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保护好给你的那个目标,有他在,他也会和赵祁睿一样,对无方教赶尽杀绝的!” 黑衣人淡漠的说道。 “伴君如伴虎,这种臣子,如何能保证他日后,不会根据形势,左右摇摆,甚至依附无方教呢?” 林澈有些怀疑。 “因为,他虽是臣子,却有不臣之心!他有足够的本钱,根本不需要无方教的支持。相反,无方教反而也是他一块心病!” 黑衣人眼神寒冷,林澈微微点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黑衣人转身离开,如同根本未曾来过一般,只留下林澈,手握着,不久后会造就尸山血海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