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谷城令尹府中,令尹与宫凝分主宾而坐,二人正把酒言欢。 桃谷城令尹举杯笑道:“此次云岭有难,飘渺城拔刀相助,实在令人欢欣鼓舞。有宫提督亲自坐镇,甲族当闻风而逃。” 宫凝笑道:“不敢当,璮神尊出身人族,虽与云岭相隔千山万水,但终不能忘记同胞骨肉。宫某奉神尊之令襄助云岭,路过桃谷城叨扰令尹大人了。” 令尹笑道:“宫提督说哪里话!此去盘城还有一段路程,宫提督先歇息几天再开拔不迟。” 二人说着笑着,左右二边作陪的高级将领也纷纷上前敬酒,只有一个人坐着不动,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那人正是叶继松,他随宫凝从飘渺城出发,前往盘城。 再次来到云岭,他没有感到一丝重回故里的欣喜,反而有一种凝重。 筵席结束后他离开令尹府,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自己,便独自走了一条偏僻小径,来到一处老旧的小楼前。 吱呀!小楼门户打开,一个人影闪出来,扑进叶继松的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药姑用双臂环住叶继松的腰,低声轻语:“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吗?” 叶继松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药姑伸手摸他的脸:“你瘦了很多。在飘渺城不习惯?他们待你不好吗?” 叶继松摇头:“我在那里还不错。” 药姑笑道:“这回不走了吧?你去盘城,我也去盘城陪着你,好不好?” 叶继松心事重重,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药姑稍稍站直了些,重新审视一下眼前的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继松皱起眉头:“陈家村被屠灭了。” 药姑低声道:“来桃谷城的路上,我也听说了。”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道:“……是甲族?” 叶继松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没这么巧吧?” 药姑点头,更加沉重:“那么会是谁?” 叶继松眉头更紧,缓缓摇了摇头。 二人陷入沉默,气氛异常凝重。叶继松问道:“上头怎么说?会追查吗?” 药姑叹气:“不,那样会引人注意的。几十条人命啊,就这么没了。” 叶继松目光闪烁,游移不定,终于鼓足勇气道:“瑶儿,我们走吧,我不想继续做下去。” 药姑一怔:“你说什么胡话?我不能走。” 叶继松看她这么坚定,顿时陷入尴尬,仿佛一个逃兵遇到将领。 药姑轻柔地安抚他,在他耳边呢喃:“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继松问道:“听说陈家村还有一人幸存?” 药姑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遗憾地摇头:“碰巧被阿奕救了,就在他的住处。我昨日到了桃谷城后,见过那个姑娘,她什么都说不出。我替她诊治过,可能是惊吓过度,脑袋里出了问题,总之基本上没什么用。” 叶继松还是不死心:“你有几成的把握叫她好起来?” 药姑想了想,道:“如果我继续替她治疗,大概有三成的把握叫她恢复。” 叶继松目光闪烁,心不在焉地点头:“那么你看好她,别叫她再出差错。” **** 陈青青正坐在屋檐下,呆呆地望着远处天空中的云彩出神。 安尧百无聊赖地蜷缩在地上,五条长尾一会儿相互扭结在一起,一会儿又散开。 他打一个大大的哈欠:“好无聊啊!找不到甲族打架,又没有人可吃。” 忽然,他支楞起耳朵。 从远处传来一串极轻微的脚步声。 “谁在鬼鬼祟祟?”安尧嘴边浮出微笑,“看来是个不怀好意之人,正好送上门来。” 脚步声转移到屋顶上,一串轻点,移动飞快,转眼就到了墙头。 一个蒙面人露出半个脑袋,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见到陈青青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 他轻手轻脚地越过墙头,眨眼到了陈青青身边,探手便抓。 兹啦!一声刺耳的电闪之声响起,那人猛地身形后退,刚才所立之处已经被一道闪电击中,砰!爆炸溅起无数飞石泥沙,陈青青被气浪掀翻,咚一声撞在墙壁上晕死过去。 安尧吐了吐舌头,一时心急想要偷袭,忘记陈青青是个傻子又是凡族,不会躲闪,竟把她给殃及了。 蒙面人冷哼一声,显然对安尧的鲁莽很不以为然,嗖一声拔剑,剑光闪动,便朝安尧攻来。 那人的剑在空中一分为三,三柄飞剑如同三个蒙面人,从不同方向围住安尧。 安尧凭借肉身强横,硬撼利剑,丝毫不落下风。 蒙面人见飞剑缠住安尧,弯腰一把捞起陈青青便走。 安尧见了急道:“喂,还没分出胜负不许走!” 无奈飞剑逼得他无法上前追赶,他只得厉喝一声,五条长尾卷起,铮铮铮与利剑相撞,折断一柄,弹飞二柄,随后纵身跃起,利爪朝蒙面人后心刺去。 蒙面人早有防备,挥袖一拂,撒下一层带有障眼法的结界。 这结界并不难破,安尧只凭借肉身硬闯,但速度明显被拖滞,待他闯过结界一看,蒙面人正往西方逃窜。 安尧大吼一声扑上去,把蒙面人压在利爪下,不料却只是一张黄表纸,上面有朱砂书写的符箓。 安尧气得大骂:“人族真是没出息,就知道装神弄鬼,不敢跟我正面过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棵百年老树的粗壮树干底端生有一肩宽的树洞,原本那树洞中盘踞一条银环小蛇,正在安静地打着瞌睡。 忽然银环小蛇感觉到树洞中的空气有一丝异样的悸动,就好像凭空产生了一股强风,在树洞内部转成一个漩涡,差点没把她从地上卷到空中。 她很机灵,呲溜一声滑出洞外,钻入草丛中,随后探出半个脑袋远远地注视树洞。 只见那洞中的气流漩涡中心走出一个人,体型高大健硕,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只探出半边身子,另半边仍然隐藏在漩涡中心,笑嘻嘻道:“卢奕,我就送你到这里啦。” 大个子朝小丫头挥手:“谢谢你啦,九丫。” 随后小丫头消失,漩涡中心好像一座门户似的关闭,气流强风随即消失。 卢奕弯腰从树洞中走出,就好像只是找个地方打了一个盹。 他急匆匆地辩明方向,这里是桃谷城外,距离住处不远。 待他赶到,正好看到安尧从外面回来,忙问道:“陈青青还好吧?” 安尧哼一声:“被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族掳走了。那人真是个怂包,见打我不过,就使障眼法……” “被掳走了?!”卢奕大惊,果然还是晚了一步。 “阿奕你回来了!”街对面传来笑语,是药姑,手上提着一大串药材包裹。“我昨日到了桃谷城见到徐诗然,她说你住这里,我就找来了,可惜没见到你,你去哪儿了啊?” 卢奕想了想,没有说实话。“我去会一个朋友。” 药姑掂了掂手上的药材包裹,道:“桃谷城太小,我只找到这么些材料,但总比没有的好。陈青青的病早一日开始治疗,就多一分希望。” 卢奕没有说话,安尧嗫嚅道:“我觉得你不用再找药材了,因为陈青青被人掳走了。” “啊?”药姑心下一沉。 安尧取出一张写有符箓的黄表纸。“那人用这种障眼法骗了我,带着人逃了。” 药姑接过来,每一笔每一划看得极为仔细,越看越是心惊。 对修行的人来说,符箓也是笔迹的一种,若是足够熟悉,是可以凭借符箓来识别作者的。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随后又马上得到印证,怪不得刚刚对他说过陈青青的落脚处,陈青青就出事了。 可是药姑百思不得其解,他掳走陈青青为了什么? 卢奕见她拿着黄表纸陷入沉思,问道:“瑶姑姑,你看出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可怜那姑娘。”药姑叹息一声。 卢奕心中很是沮丧,尤其是陶云堇。 她气得快要发疯:“到底是谁总是先我一步掐断线索?!” 阿奕劝慰了她一会儿,转头问药姑:“瑶姑姑,嵩城如今被甲族攻破,你没有与干爷爷和三儿在一起吗?他们在哪儿?” “秃公在城破之前进山打猎,你知道他一般去个十天半月都是正常,所以我离开嵩城之前没有见他回来。至于三儿……” 她略微顿了顿,道:“他虽然没有离开嵩城,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甲族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 阿奕皱起眉头,秃公和三儿现在可能都在嵩城,这很不妙。 药姑道:“这次嵩城败落,很大的原因要归咎于应龙族。甲族攻占忠义城后不久,魏大帅就开始撤离嵩城百姓,但是应龙族对陆煊与魏雪的事情耿耿于怀,竟然釜底抽薪撤走了所有龙族守军,导致撤离计划被打乱。甲族攻占嵩城的时候,还有大量百姓滞留,魏大帅率领守军拼死抵抗,死伤惨重,最终还是没能挡得住入侵。” 阿奕紧紧崩住嘴角,皱起双眉。 陶云堇看他的脸色,用不着读心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你不会要回嵩城吧?” 阿奕咬牙:“我必须要确认干爷爷和三儿没事。” 陶云堇想了想,手指安尧:“那你把这二货带上,用他的元妖身份做掩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