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奕轻手轻脚地走进药姑的洞穴,在地上七八个丹炉中选了一个落满灰尘毫不起眼的,抱在怀里。 刚要起身,忽然见到一个蹑手蹑脚的人影钻进洞中,细看是雕枭。 雕枭轻车熟路的找到酒柜,取出一个酒坛,啪一声拍开盖子,抬手就往嘴里灌。 猛灌了一大口,酒坛忽然停在半空,转头看到卢奕站在丹炉后面。 雕枭眨了眨眼睛,咕咚一声咽下酒,讷讷道:“别告诉药姑。” 卢奕赶紧点头。 二人走出洞穴,雕枭絮絮叨叨地解释:“不是我不想付钱,实在是付不起。上次药姑说要在我当铺里取一些药材药石,我以为就是牛黄虎骨之类,谁想她把我珍藏的凤血、梼杌须给拿走了,说她的药酒值这个价。我的库存取完了,她就不给我喝了,我实在馋得很,这才出此下策。” 卢奕笑道:“枭伯伯,你早说呀,我问瑶姑姑要来药酒中的秘方,改天我酿给你喝。” 雕枭眼睛一亮,重拍卢奕的肩膀:“好兄弟,够义气。” 卢奕吓一跳:“不敢当。我还是叫你伯伯。” 雕枭嗤笑一声:“人族就是规矩多。” 卢奕想起一事,问道:“枭伯伯,有一种灵气运行的方式能够促使身体短时间内吸聚大量灵能,甚至洪炉产生爆闪,你知道吗?” 雕枭挑起一条眉毛,在卢奕头顶狠狠敲了一记!“你跟踪苏老头。” 卢奕揉揉头顶,不好意思地干笑。 雕枭:“洪炉并不是真的炉子,但也有大小高低,有多高的境界就吸聚多强的灵能。人或妖一旦开燃洪炉,修炼的时候自然是在吸聚增强灵能,但就算不刻意修炼,平时一呼一吸,或者在这天地之间行走,也是能够自然地吸聚灵气,只不过比较微弱难以察觉。倘若停留在某一个境界再也止步不前,肉身强度也不再增加,那么很多年以后,内部灵能超出身体所能承受的最高限,就会撑爆肉身。但灵能是无形无质无体的,因此不会真的‘撑爆’,只会让肉身死于灵能高度浓缩产生的毒性。也就是说,法士和修士到达一定境界无法往前之后,会这样寿终正寝。但苏老头却是明明还有一段时间好活,偏要强行吸聚大量灵气,产生洪炉爆闪进而爆炸,从而达到与仇敌同归于尽的目的。” 卢奕听了,思索片刻道:“不对啊!神君和神尊大都有千年以上的寿命了,他们也会死吗?” 雕枭又狠狠敲了他一记!“听讲不仔细!我说过法士、修士会老死,有说过神君、神尊吗?他们的肉身不死不灭。” 二人边说边路过干爷爷,他仍旧坐在角落里,一下一下认真地打磨铁剑。 卢奕奇怪:“干爷爷坐在这里一天了吧?” 雕枭不在意:“他就那种人,打扫屋子也能打扫一天。这柄铁剑,不磨上个把月是磨不好的。” 卢奕总觉得干爷爷的眼中似有一股从前未见过的情绪,早先苏伯伯出发前他就如此,现在卢奕看着他,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词:物伤其类。 他心头一突,忙问雕枭:“枭伯伯,干爷爷多大年纪了?” 雕枭哑然失笑:“你是他孙子你不知道?” 卢奕惆怅不已:“我曾经问过他,他说年头太久了自己都记不得了。” 雕枭看一眼秃公的背影,眼中满是狐疑,自言自语道:“神秘的老头。” 卢奕又问:“那你跟干爷爷交过手吗,他什么境界?” 雕枭:“仙人——修士第三重天,也是七个境界中最高的那个。” 卢奕“哇哦”一声,没想到干爷爷这么牛。 到洞穴门口,卢奕停下脚步,呵呵笑道:“枭伯伯,我进去了。” 雕枭抬脚就要往里进:“咱再聊聊你干爷爷。” 卢奕连忙挡住洞口,干笑道:“我知道不多,我比较笨。再说我屋里乱,就不请你喝茶了。” 雕枭很不满意:“你和药姑串通好的?什么都不说。” 卢奕继续干笑。 雕枭泄气地“哼”一声,转身走了,依旧回他的大树去睡觉。 卢奕这才回洞,放好丹炉,爬到熊皮里,翻开一角,那里躺着一只蜷缩成团的狼崽。 看着狼崽紧闭的眼睛,微弱起伏的腹部,阿奕沉默良久,问道:“云儿,我们这样救他回来,苏伯伯会不高兴吗?” 陶云堇咬下嘴唇:“苏伯伯我倒不怕,就怕干爷爷发火。我觉得干爷爷今天状态不对,好像他对苏伯伯还挺有感触的,要是知道你救下狼崽,辜负苏伯伯,也许会替苏伯伯教训你。” 阿奕闻言着急,连忙道:“我救的?明明是你说他长得可爱。” 陶云堇反击:“可爱又没说要救,还不是你不忍心看着他死。” 阿奕:“是你的手把他从土里扒出来的。” 陶云堇:“我的手不就是你的手吗?” 二人一边争执不休,一边却已经开始着手炼制治伤的丹药。狼崽在爆炸中受伤,已经昏迷了一段时间。 陶云堇照着药方细细地分拣药材并炮制,扔进丹炉炼了几个时辰,将眼圈熬得通红,终于制成了几味伤药。 阿奕奇道:“云儿,这个方子从哪里来的?瑶姑姑没教过啊。” 陶云堇嗤笑:“非要教才能学吗?瑶姑姑的医书丹书那么多,你在翻的时候我便记住了。” 阿奕暗暗有些泄气,人与人之间的天资为什么差别那么多,同样一双眼睛看过,他记不住,陶云堇却能记住。到底为什么他那么笨呢?爹娘都是聪明人啊。 陶云堇将丹药喂给狼崽吃下,又喂了几口水,看着他脏兮兮的样子实在忍不了,抱起他放在水潭边,将他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 她其实更想用刷子和猪胰皂,但是阿奕坚持狼崽受伤不宜洗太久,陶云堇只好作罢。 狼崽湿漉漉的毛发贴在身上,更显瘦弱,陶云堇母性大发,将他抱在怀里,用体温烘干他的毛发,直到又恢复成毛茸茸的一团。 第二天一早,卢奕觉得肚皮上的毛团似乎动了一下,立即惊醒了。 立起脖子一看,那毛团中央有二颗黑色水晶一般的瞳孔,一张一合,似乎刚刚醒来。 他伸出手掌轻抚毛团:“你怎么样?” 那毛团忽然张开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随后身子一跃,从卢奕肚皮上跳下,缩到角落里,龇牙咧嘴,低声“呜呜”直叫。 卢奕一惊,低头看手指,四枚小小的血印。 狼牙是有毒的,他赶紧运功将毒血逼出体外。 小狼在角落里盯着卢奕的一举一动,黑亮的眼眸满是戒备之色。 卢奕气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居然咬我。你也不看看是谁把你从土里扒出来,喂你吃药,救治你的伤。” 他一手指着丹炉里剩余的丹药,一手叉腰,满脸皆是悲愤伤心的神色。 小狼犹疑地走到丹炉前嗅一嗅,他自然记得丹药的滋味,昏迷的时候他依然保有嗅觉。 再嗅嗅熊皮,那上面也有自己浓烈的体味。 他沉默了半天,紧张站立的后腿渐渐松软下来,蹲坐在地上,随后慢慢垂下头,把下巴贴放在地上,抬起眼皮朝上看卢奕。 一双水晶般的眼眸之中,居然蓄满了迷蒙的雾气,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发现自己做错了事的小奶狗。 阿奕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这只狼翻脸也太快。 陶云堇哪里受得了小狼这种母性攻势,心里的坚冰早就化成绵软一团水,走过去轻轻抚摸小狼的脊背,叹气道:“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呢?我会受伤的,不是手,是心。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可怜人,更应该相互温暖啊!以后不可以再攻击我,怀疑我,要信任我,喜欢我哦!我也会信任你,喜欢你的啦!” 阿奕有点受不了她这种酥麻的腔调,浑身一抖,打个冷战:“他能不能听懂是个问题。” 陶云堇便问小狼:“懂了没啊小乖乖?” 小狼眨眨眼,口吐人言:“懂。”一个少年的声音。 陶云堇更加开心:“那太好了小乖乖。” 那小狼又道:“我不叫小乖乖,我有名字,叫肖沅(音元)。 小狼抖抖身躯,将背上的毛理顺,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也不喜欢你一个大男人说话的娘娘腔,更不喜欢你摸我,叫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陶云堇放在他脊背上的手顿时僵硬石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白眼狼。” 阿奕哈哈大笑:“这狼我喜欢。” 遂取出一条肉干给他:“肚子饿吗?” 肖沅看一眼,嫌弃地扭过头去。 他走到洞口,在风中嗅了嗅,很享受的样子,道:“有鸡,鹅,还有羊,马,都活蹦乱跳美味可口。” 卢奕眼睛一瞪,连忙拦住他:“不行!那是村里养的,你不能吃。” 肖沅呲牙,鼻头皮肤起皱,恶声恶气道:“我就吃!” 卢奕眼中冒出怒火:“不行就是不行!” 对峙良久,肖沅忽然一扭头,气呼呼地钻进熊皮里,团成一团睡觉。 卢奕松口气,想了想,道:“你在这等着。” 随即飞奔进森林里,不一会儿捉了一头狍子,一只野兔回来。 放在熊皮前的时候,野兔已经死了,而狍子还在蹬腿。 肖沅闻到血腥味,水晶眸子闪闪发亮,纵身跃起,如同饿虎扑食,扑向那头狍子,咔嚓一口咬断喉管,随后舌头连卷,丝丝丝!将喉管内滚烫的鲜血扫入口中。 整个洞**充斥着撕扯咀嚼皮肉的声音,肆无忌惮又酣畅淋漓。 卢奕一旦想要靠近狍子,小狼就把眼睛一瞪,发出“呜呜”的低鸣警告,表示这是我一个人独享的美食。 卢奕不满地嘟囔:“这是我打来的野味,我却不能吃,有没有天理?” 可是肖沅不听,他也没办法,只好去取野兔。 对于已经死去的野兔,小狼一点也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