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何故迟迟不入楼来?” 三宝郎不语。 “难道我楼上拴着老虎不成?” 三宝郎心道,萍水一面,怎好不知深浅?若是贸然行事,师父责怪事小,八公主会怎么看?嘴上不好辩解,一副粉琢玉面只憋得通红。 龙月儿见三宝郎不但人物风流,气质轩昂,却又憨厚可靠。真是又喜他又疼他,就有心戏他一戏。 “三宝郎,你可知罪吗,酒后私闯公主绣楼。我若禀告父王,你死罪难逃。即已到得此地,你又怕的哪般?” 三宝郎一下子酒醒。 “八公主不要降罪。请恕草民谨微,夜色已晚,这样冒昧。只恐于公主不利,深怕污了芳驾清声。今夜月色如昼,不如就楼前月下,设一小几,摆两方凳,也好说话。” 龙月儿听了这话,一阵娇羞。面上不露声色,唇角上微微一笑,芳心暗暗钦赞。 “三宝郎公子,月儿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我岂会做那些下作之事?” 三宝郎这一番为她设身处地的贴心,深深打动了她的少女之心。 “公子,自从父王回来之后,曾感叹你少年持重,赞赏你的人品风范。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副其实。” “承蒙圣王谬赞,惭愧惭愧。” 龙月儿看他面对强势的抢白,不亢不卑的坦荡磊落,心中的爱慕,又添一层。 “也罢。月儿只好请公子恕我,待客不周之过喽。” 于是吩咐丫鬟香珂,与楼前月色下,摆上一应茶具。 此刻,月光如水,茶香袅袅,与倾慕的人儿一叙幽情,倒也不负蟾光寓意。 灯火辉映,新冲的碧螺牙尖,一枚枚,飘荡在玲珑的水晶茶盏里,丝丝的清香氤氲在月色之中。 “公子,请品尝我龙宫雪茗,” 龙月儿浅笑吟吟,斜乜一双鸣凤眉目。 三宝郎拾杯浅啜,触唇甘甜,玉龙生津。一丝暖流遍游九州,顿觉通体惬意。 “寒灯新茗月同煎,浅瓯吹雪试新茶。” 龙月儿笑笑。 “公子雅兴。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 二人相视一笑,蓦然心有灵犀一点通。 月儿微垂酥首,不觉两片流霞飞向凝脂般的娇容,芳心一阵鹿撞。 “公子,月儿可以喊你三宝郎吗?” “八公主,这有何不可呢。” “常听父王说,你于医易之外,颇好声乐?” “哪里,也是小怡闲情而已,一知半解,何足道哉?” “公子,何故如此谦虚。今日宴会之上,小女子献丑啦。见笑。” “晚生斗胆,公主所唱该是《霓虹仙子》吧,芳驾天生丽质,赋禀莺喉。一曲未完,声传天籁。音韵未止,凤翔鹤舞,你的舞跳的可真好,粉衣飘飘,犹如天女散花。” 龙月儿听他评价如此之高,芳心大悦。一双鸣凤眉目,悄悄打量起三宝郎。 三宝郎似乎还沉浸在《霓虹仙子》美妙的乐章里。于是略趁酒低儿,轻声吟唱。 仙山隔云海,霓红云天外。 天外有仙子,衣袂生七彩。 ··· 三宝郎朗朗清清,弹性绵绵的低音,唱起这首清丽婉约的《霓虹仙子》来,竟是如此妙曼多情,撩心勾意。 龙月儿听得如醉如痴,一时沉迷其中··· 月天如水,银光澹澹。 此刻,龙月儿全然就是胡雪儿,三宝郎把一腔的思念和无奈,用他清朗的歌声,尽情地倾诉着。俨然梅园红楼的景致。忘了天地,忘了时光。 八公主手抚香腮,凤目朦胧,在如醉如痴的歌声里,幻想着她的少女之梦。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三宝郎对他的胡雪儿,仍旧是一往情深。她感慨,也感动。为他对伊人一片深情,真可谓感天动地了。 一阵清风徐来,夹带着一丝龙宫碧水特别的的凉气,打在三宝郎俊逸的面庞上,猛一机灵,从梦幻中回过神来,略显尴尬,面有几分羞涩。 他望一眼沉醉其中的龙月儿,低头一笑。 “八公主,晚生失态啦。” “公子,没有。你对胡雪儿的用情之深,以至魂牵梦萦,呕心沥血,甚是感人肺腑。公子重情,神人感佩,本无可厚非。纵然失态,愈见情深。何必拘泥于一言一行之谨微?公子,月儿只是觉得,你,太苦了。” 龙月儿芳心动处,险险地滴下一痕香泪。 三宝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龙月儿心疼的不行,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安慰。 “公子不必太伤感,你的相思,雪儿姐姐未必不知。今生不能雨时凭窗,晴明携游,固然可惜可憾。也许人家本来就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能有什么苦衷?说是爱我,却又那么冷艳如霜,绝情绝义。” 龙月儿芳心痛处,夹着一丝淡淡的醋意。 “算了吧,我虽未经历情事,可我还是看得出来你的口是心非。公子,你根本就忘不了她。” 三宝郎被说中心事,不但心无芥蒂,反而坦然许多。他抬头望向这个对面而坐的小姑娘,对她的聪明和坦荡,反生出一些敬慕。 陌生感所带来的那点隔阂,荡然无存,倒更像是面对,一个多年未见的知音了。 “不瞒八公主,我是忘不了她,忘不了雪儿。除了那些酸痛,却一点儿也恨她不起。心里眼里,总是她的影子,时不时脑海里,就飘出她的那些好来。雪儿的心其实挺软的,软的让人难以释怀,揪心般的放不下她。她一个人在断情崖,多孤单呀!春天到了,鸟语花香,谁来陪她踏青?秋天来了,岛上金菊芬芳,谁来陪她观赏?腊月飞雪,漫天银白,谁又来陪她踏雪寻梅?谁又和她箫琴和鸣,传情唱答?” 三宝郎喃喃低语。 “她的琴弹的那么好,婉转悠扬,她的箫吹得动人魂魄,云儿不走,鸟儿不飞。可惜,三宝郎再也听不到了。” 三宝郎一叠声的倾诉完,还沉浸在对雪儿的情愫里。 龙月儿看着他对雪儿的一片痴情,既感动又心疼,蓄在美目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吧嗒吧嗒,洒在这美好而又伤感的月天下,她嘤嘤地哭出声来··· 龙宫内书房。 黑龙王玄元正焦急地缠着莲歧不放。 “王弟,你一定得告诉我,怒江龙族的这场即来的劫难,究竟如何化解?” 莲歧眼见天色已晚,黑龙王却丝毫没有,放他师徒二人回去的意思。不由大急,方寸欲乱。又担心泄露天机,陷入因果。 “我的王兄,你何必逼我?你们龙宫本就有一件旷世奇宝,完全可以凭此物化解一二。只是天机所系,莲歧我哪敢造次,信口泄露?” “什么?我怒江龙宫,还有这么一件奇货?” 莲歧欲言又止。 ”王弟啊王弟,你快快告诉,究竟是何旷世奇宝?“ ”莲歧若是点破,王兄还能割爱否?“ 黑龙王脱口道。 “什么?难道是孤王许给三宝郎的‘宝壶’?” “正是。” “只不过是娲皇当年的赐赠大禹的治水圣器,他还有这等妙用?快快说与孤王听听。” “这个,好说。莲歧只怕,万一,被那宵小之人觑去···” “哎--王弟。藏宝楼上,由大将把守,岂是能说丢就丢得了的?” “好吧,圣王有所不知···‘ 躲在内书房后窗下,草丛中的龟相袁福,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记在脑海。他运气龟息大法,凝神静气,生怕一丝的疏忽,惊动了黑龙王莲歧两个。 莲歧心想,事已至此,说破一点,也无大碍吧? ”圣王有所不知,这宝壶,能夺天地造化,他五行属水,其能量堪比天一地六阴阳真水,虽百川之流,加上南北四海之大,亦不能抵之!最是善解雷神霹雳之真火···“ 莲歧突然意识到天机不可尽泄,话语戛然而止。 饶是如此,黑龙王玄元亦释怀不少。 三宝郎见龙月儿哭的这样令人心疼。晓得是自己话语多了,或许已是生了冒犯之罪,慌忙停下倾诉,反过来去安慰龙月儿。 “八公主?···” 龙月儿兀自香肩抖动,似却雨打海棠。 “龙月儿--你别替我伤心啦。那能让我的一腔酸楚,再来无端感染芳驾?早知如此,我又何苦向你诉说我的心事呢?” 三宝郎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月儿哭声愈烈,这一哭,反把三宝郎看得痴了。 有道是佳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岂知龙月儿,华容一哭倾国城? 正是个: 风情万种世无双, 昨夜新雨洗海棠。 怎么样? 许仙不恋白娘子, 法海深坠温柔乡。 三宝郎正一阵呆痴之间,忽听得从天一阵霹雳声,天塌地陷碧波倾。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怒江龙宫随后一阵剧烈抖动。 抬眼望去,江面上一片火海,比那东吴书生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毫不稍逊让。夹带喊杀之声,如虎啸龙吟,厉鬼哭泣,令人惊心动魄,肝胆几欲震裂。 二人正不知所措,龙宫之上,似天崩地裂,万丈碧波一下子倾降下来。 眼前的红楼绿树,顷刻坍塌,阑珊灯火荡然无存,瞬间淹没于万顷波涛之中。 刺骨冰冷的江水,从脚踝漫至胸顶,还未来及细想,浑浊的江水呛得三宝郎手舞足蹈,直翻白眼儿。如泥丸一般,滚坠深渊。越扑腾腾越无力,越挣扎越沉底。 不由暗叫一声,三宝郎,想不到今天小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