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木微霜不再蹦蹦跳跳,手上不停的小动作暴露了怎么也藏不住的小心思,一会儿掂掂裙子,一会儿拉拉藏在一头黑瀑里的细小辫子,一会儿用手指摆出各种造型,东瞅瞅西瞅瞅,面部表情随着观赏的事物不断变化着,将所有的开心都写在脸上。 走了一下午,饶是林卿焕这种经常在外奔波的人,也感觉腿脚酸痛不已,太阳公公都快下山了,然而木微霜还意犹未尽,要不是林卿焕说带她吃海鲜,木微霜肯定要对着走不动的林卿焕撇上小嘴巴。 也亏得木微霜对所有没有见过的事物都充满好奇,不然以林卿焕这个很少跟女生单独相处的老直男,便只能处处依着她,硬着头皮继续跟着走,别无他法,只能希翼着木微霜主动看透他腰酸脚疼,真的不想走下去。 其实林卿焕也没有吃过海鲜,主要是贵。而木微霜这个山里的内陆人,生于斯长于斯,靠山吃山,对采蘑菇寻兰花这类事情,可谓相当熟稔,但是与大海有关的一切事物,便只是不可望也不可即了,她好像从来没有出过远门。 林卿焕坐在椅子上,躺了一个北京瘫,对他来说,这便是为所欲为了,嗯,真舒服。 不说话的时候,木微霜老喜欢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左手累了便换右手,就这样面无表情盯着林卿焕。 林卿焕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只能找些话来说,只要有某一句话或某个话题勾起木微霜的兴趣,她就会滔滔不绝地伴随着各种夸张表情一直讲下去。 林卿焕喜欢听她讲话,声色俱备,简单省事,安静地听就行。 林卿焕喜欢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看一眼,木微霜也有手机,并且比林卿焕的贵很多,但只要铃声不响,就从来不会拿出来。 饱餐一顿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逐渐亮起,透气透明度还算不错,即便在各种颜色灯光的影响下,抬起头还是能看到稀稀拉拉的星光,以及一大颗圆圆的月亮。 吃过了海鲜,木微霜便又起了去水族馆看大鲨鱼的心思,林卿焕恢复了一些体力,不算太晚,况且林卿焕也从来没有在晚上出去玩过。 晚上待在外面的时间并不短,但从来都只是有事而已,偶尔有一点闲暇时光,林卿焕都喜欢窝在家里看书。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林卿焕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木微霜拉着过去凑热闹,原来是一个广场上唱歌的小姐姐。 余音袅袅,动人心弦,此处此曲,甚是应景。 木微霜站在人群中,扯着裙子,瞪大眼睛,一脸兴奋,看这架势,似乎很想上去嚎两嗓子。 停留了两首歌的时间,林卿焕顺手拦了个出租车,直奔水族馆。 夜晚的水族馆门票要贵一些,炎炎夏日,下班后夜晚出门散步游玩的人居多。 在各色灯光的照耀下,夜晚的水族馆有一种魔幻的感觉,特别是海底隧道,各色灯光交错纵横,让木微霜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手舞足蹈是免不了的,林卿焕看着她的动作,虽然不是真的在跳舞,但动起来行云流水,有一种美感,能不能歌不知道,善舞是肯定的了。 突然之间,眼前一片漆黑,海底隧道人不少,顿时沸腾了起来,各种骂声、寻人声、小孩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应该是停电了。 几秒之后,各种手机开始亮起来,林卿焕拉着木微霜,顺着记忆中的路往回走。 好不容易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发现整个城市,目之所及,一片黑暗。 除了人们手中的手机和其他移动电子设备,再无一处明亮。 好在天上月亮很圆,星光遍洒。 还是可以看到道路前行。 林卿焕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不知为何总感觉带有一丝红晕。 在询问木微霜之后,确定不是错觉。 今天是七月半,林卿焕晚上回去还要祭奠全家的。 木微霜安静了下来,看样子是有些害怕,不过并不慌张。 距离学校七八公里的样子,林卿焕打了个电话给美女老师,想让她开车过来接一下,无信号。 路灯和红绿灯应该都是有备用电源的,不知为何全部熄灭,只有个别灯光偶尔闪一下。 街上车辆不少,但是出租车很紧张,偶尔有一辆也有四五人争抢,虽然今天过节,需要早点回家,但毕竟才不到九点,繁华的地带,还是有很多人。 林卿焕只能带着木微霜往学校方向走着,脑海中不停搜索着路线,平时都是坐公交地铁出租车,但坐得多了,也会有一些方向感。 但是七八公里啊,不知道要走多久,木微霜安静地跟在林卿焕身边,偶尔有一辆出租车,也早已坐满了人。 林卿焕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某个街头,人群开始骚乱,有不好青少年大吼着,满街砸玻璃瓶子,林卿焕带着木微霜快步走开。 红绿灯熄灭了,不时便有几辆几辆震耳欲聋的摩托车呼啸而过。 不一会儿,便偶尔会看到打架殴斗的,带着木微霜,林卿焕心头也有一丝害怕。 小心翼翼地走着,前方突然一阵喧哗,一群人冲进了街边店铺,开始明强。 警车鸣笛,开始四处巡逻,林卿焕心里稍微放心一些。 林卿焕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胖道士,正在街边盘腿而坐,双目紧闭,表情凝重,两手放在腿上,不停地掐着兰花指。 小胖道士似乎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林卿焕和木微霜的脚步,林卿焕也不去管他,装神弄鬼,还真能像电视剧里一样演算天机不成。 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林卿焕试了很多次,还是没有信号,清晨便出门,手机已经快没电了。 林卿焕怕木微霜害怕,开始跟她说话。 又过了许久,林卿焕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亮好像变大了,红晕也越来越浓。 越往回走,街上人和车都越来越稀少。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不知道有没有走到一半。 林卿焕问木微霜累不累,木微霜笑着反问道:“要不要我背你?” 也对,她的精力好像从来就用不完,永远充满活力。 任谁走了一天,腿脚也会酸痛,更何况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林卿焕稍微放缓脚步,好让木微霜走得轻松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熟悉的街角,林卿焕松了口气,应该只有不到一公里了,还得把林卿焕送到伯父伯父家,不知道他们睡了没有,全城停电再加上奇怪的天文现象,让木微霜一个人住,林卿焕有点不放心,林卿焕有一种直觉,伯父伯母还在等着他们。 祭拜肯定是赶不上了,还好林卿焕早上出门前上了几炷香。 越来越亮,越来越红,今夜这月亮怕不是要与太阳争辉。 不像朝阳,不像晚霞,林卿焕突然觉得那月亮被血染红了,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果不其然,几分钟之后,在一个小巷子里,几个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的人围住了他们。 几个青年几个少年,红绿黄色的头发,以及各种奇葩纹身。 林卿焕压抑不住自己的心跳,强作镇定把木微霜护在身后。 几个人围着他们,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容,似乎并不着急劫财,不知用意何为。 一个少年拿着根棍子,不时用棍子手,看着林卿焕似笑非笑。 另一个少年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像动物一般嘶吼着。 还有两三人目光火热,盯着木微霜,眼神中的不怀好意丝毫不加掩藏。 看样子是把林卿焕和木微霜视为一种寻开心找乐子的“玩物”了。 心跳持续加速,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掠过无数场景,有些眩晕,林卿焕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限将至,那便做好最后一件事! 刚好旁边有一根扫把,把扫地那头旋转下来,便成了一根木棒。 像武侠电视剧里剑客使剑那样,手腕一抖将剑斜在右下方。 此刻的林卿焕,手稳,心也稳。 林卿焕从来不曾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事,而现在,他的一切,也就是一条时日无多苟延残喘的小命而已,少了他,没多少人会在意。 木微霜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林卿焕看了一眼身后的木微霜,没有说话,上前两步,剑指歹徒。 狭路相逢勇者胜! 林卿焕每一次挥动木棒,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一步不退! 还好,几个率先跑了,最后两个,是手脚并用爬着出巷子的。 林卿焕跪在地上,用小木棒强撑着。 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林卿焕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身,闭眼前看到的,是哭着扑过来的木微霜,以及天上一轮血月。 林卿焕感觉自己沐浴在血池中,无法呼吸,被裹挟着,撞月而去。 木微霜背着林卿焕向前走着,高半个头的林卿焕,脚还拖在地上。 鲜血顺着衣角落下,滴滴答答。 点点滴滴,显示出木微霜凌乱的步伐。 最后出现在巷尾的小胖道士,看着被林卿焕压弯了腰,步履蹒跚一步步离去的木微霜,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