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军,是破军的名字。 又不算是破军的本名。 仙朝统治时,凡人如猪狗。 乡野村夫,又哪里配有姓名。 后来他拜师求艺,倒是也有些师父,为了方便,给他起过不少名字。 但对比起破军数万年的寿命,那些名字,已如过眼云烟。 「马军」,是反抗军领袖给他取的名字。 记忆中总有一幕印象深刻。 他孤军深入,虽有战果,但每每伤亡惨重。 那记忆中的金甲元帅,手提长刀,骑着骅骝神马,千里驰援,对他痛心疾首,也是如此指着他呵斥。 「马军,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破军又一时恍神了。 不是作为神明格调太低。 任由戴笑愚乌瓯如何,也伤他不得。 只是这漫长岁月,无尽虚空,实在太寂寞。 纵然这是戴笑愚给他创造的幻象,他也认了。 世人只道神仙好,追求长生者不计其数。 可长生,真的那般好么? 破军看着戴笑愚那法相,一时有些失神。 像…… 太像了! 面容和蔼,气色红润,长须美髯,一见面便能给人留下好感。 金甲长刀,杀气凛然,又正是长期作战之人的装扮。 虽然违和,但像极了为形势所迫,丢下手中的笔,提起武器上战场书生。 就是大哥终生未能封神,脑后并没有那光轮。 破军心中轻叹。 要是当年大哥被封神了,那该有多好。 只是可惜,神明也不是都那么大度。 他们这些「走狗」,可以赏一些骨头。 但带头造反的领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善终的。 「戴笑愚么?谢谢你……」 「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还是要取你性命,不过你可以选一个死法!」 破军忽而觉得,自己这次神降,挺值得的。 即便一切都是戴笑愚根据他的记忆,捏造的幻象。 但也能慰藉这万年来的思念。 破军停止了攻击,静静等候戴笑愚的选择。 戴笑愚其实并没有看到破军的记忆。 他还在等剧本系统读条呢。 这天魔附体的形式很古怪。 虽然其中的域外天魔,实力远超戴笑愚。 但他附体的周扬,却又不如戴笑愚。 所以,剧本系统没有出现乱码,却又有内容显示。 只是显圣境之后的内容,读取得慢些罢了。 戴笑愚之前让对方失神时,选择了「感悟」选项和「痛苦回忆」选项。 但他只收获了周扬的感悟。 也印证了这一点。 域外天魔和戴笑愚的系统一样,都是一种「入侵病毒」。 戴笑愚只能复制周扬「硬盘」里的内容,却不能复制同为「病毒」的天魔。 不过,在戴笑愚看来。 对方既然能沟通,有理智。 那便可以从对方的人生过往里,找到机会。 虽然剧本系统显示的内容十分简短,但总有对方难以忘怀的事情。 对于人而言,最难以忘怀的,想必是自己的名字。 毕竟这是自己的「代号」。 即便因为种种原因忘记,可一旦被提及,终究会有所波动。 马 军的前半生,换了不少名字。 但自从他加入了反抗军之后,名字便固定了。 戴笑愚便姑且一试。 都成了天魔了,想必总有自己的执着吧? 所以戴笑愚才阴差阳错的喊出了一句「执迷不悟」。 至于显化法相。 则是因为戴笑愚的谨慎。 显圣境后读条很慢,戴笑愚目前,并没有看到马军和反抗军最后的结局。 万一马军最后和反抗军闹翻了呢? 毕竟成为天魔之前的存在,都是神明。 他活成了自己之前最讨厌的样子。 谁知道马军心中,是否会对这个名字有芥蒂? 谁又知道,马军会不会因为戴笑愚如此称呼他,而恼羞成怒? 法相化身,是戴笑愚如今最强手段之一。 显化出来,若有不逮,也能抵抗。 种种机缘巧合,让破军又一次误会。 也的确让戴笑愚找到了机会。 对方,还在意反抗军的过往。 而且看样子,是一个讲究信义之魔? 自己的法相,让对方误会,以为我是反抗军首领? 戴笑愚眉毛一挑。 选一种死法?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额,好像不能这么说! 如果一定要选。 当然是,你死我活啊! 戴笑愚道心微动。 他是戴笑愚。 但他同样,也是个演员! 他的道心「万象」,可以让他成为任何人! 虽然目前已知的人设并不充足。 但也足够戴笑愚去试着扮演一个角色了。 「马军,你还在执迷不悟?」 同样的话,不同的语气说出来,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之前,是呵斥。 这次,却是温言相劝。 对方很尊敬那个反抗军的领袖。 以兄长相称。 那么,戴笑愚要扮演的人,除了威严之外,必然还有温和的一面。 可破军毕竟是神明,一次两次就够了。 同样的招数,显然不能多次奏效。 他眉头一皱。 「戴笑愚,我只是感激你让我见到了兄长一面,你还玩上瘾了?」 「收起你的幻象吧!少给我玩这些把戏,这对我们神明而言,没有用处!」 戴笑愚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可这次却是叹息。 「马军,你还在执迷不悟?」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紧接着开口说道。 「你真以为,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这里曾是天界,但如今被称为荒界!」 「万年前,我们人族在此,与神明交战,将他们赶出了东宁大陆!」 「我们,胜了。」 这是天魔刚入荒界时的问题。 戴笑愚以事实解答,同时否定了对方认为是幻象的想法。 「你也是神明了,当知道,我不可能用一个幻象,迷惑你这么久!」 其实,破军之前便有猜测。 戴笑愚所言,的确不是虚言。 他是破军,是星君中实力最顶尖的那一拨。 凡人,怎么可能有手段迷幻他这么久? 在神明眼中,修真者,也是凡人。 只是他信息有限,苦等万年的答案放在眼前,一时 难以相信罢了。 此刻闻言,心情百感交集,神色悲喜交加。 「真的?!」 「竟是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没有谁规定了神明不能拥有情感。 数万年的执念,终于收获了满意的答案。 即便是神明,也控制不住心潮涌动。 几万年啊! 谁又能体会破军这几万年来,是怎么过的? 戴笑愚默默的笑了。 再次说出那句话。 「所以,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如今,双方沟通的节奏,已经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