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香暖,锦被情长。新婚的日子总是如蜜里调油,过得格外快。东福在冰石的洞壁上划的正字越来越多。自从寒冰告诉他可以用线香计日,他便每天都点一根,转眼间已过去一月有余。加上他被寒冰救起来的日子,恐怕离开散府已经快要两个多月了。 东福最近在练功闲瑕时便帮寒冰制香。寒冰平素不爱点,也不太计较洞外的岁月,东福却希望能给她多留一些,她不能出去,身子骨又受不得外面一点风寒,各样家什用具,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东福也总是竭力多备一些。 他早上起来练功,练完后便出去捕猎,如今他感觉体内内力和真气运转日渐圆融,轻功也受寒冰指点,更上一层楼,在星星梯洞外的林子里捕猎驾轻就熟,从无空手。只是林子终究地域有限,并没有大的猛兽,只有草狼麂子兔子之类,偶尔遇到跳脚羚羊便算是大的了。 每当他出去,寒冰便在星星梯下的石室内等着,有时处理他打回来的猎物的皮毛,有时为他改一些衣服,悉悉索索地做些琐事。她出去不得,但坐在石室里,能听到外面风声呼啸,听得到东福练功的喘呼,亦或是鸟叫声声,时常会抬起头来,望着外面阳光灿烂,万物欣荣,绿意绵延,便轻轻笑起来。她身上披着东福亲手缝的披风,脖子上围着的亦是东福缝的那张紫色的狐皮,满室莹光中,恬静美丽,让人望之便觉岁月静好。 有一天却运气格外好,东福竟然捉到一头野牛。形体庞大,毛色光亮,肚腹庞大鼓胀。东福费了好些力气,这林子里来回折腾追了数十个来回,树木都踩倒击劈无数,才将这牛折腾得精疲力竭,原本想击杀了,待看到倒地的野牛拼命护着自己鼓胀的肚子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摸了一摸,恍然大悟:这野牛竟是怀了崽子,难怪被他追击时显得力不从心,大约是不想伤了肚里的小牛。竟连一只畜生也是这般有性有意。 东福感念它为母辛苦,又想起母亲当初忍辱负重将自己生下才去寻找父亲,毅然赴死,心中不觉戚戚,便索性将这母牛留下,让寒冰编了一根结实的天蚕丝,用这绳子穿了鼻孔,长长地拴在洞外林边的草地上,又搭了个遮风挡雨的棚子给它,便将这牛养了起来。 寒冰十分惊喜,之前东福捉来的鸟儿在洞中安了家,如今又要迎接小牛的到来,虽然她不能过去看,却仍旧十分期待地盼着小牛早日出生。 东福在靠近洞边平整出一圈儿的平地,一半儿种了些野葱姜苗红薯之类的菜蔬,另一边种了一些艾草三七之类的草药,然后砍了竹子做成篱笆防止被小兽们踩坏,其实也并不必担心,青青如今随时甬洞中守着,有它的气息威慑,,野兽们往往隔着数丈便不敢过来,倒让洞外植物芳草萋萋,格外茂盛。 寒冰白天里不敢出去,但到了夜晚,却也能披蓑戴笠,在石柱上挂一盏灯,在皓洁的月光下用东福新打造一些趁手的农具,去锄一锄地,翻一翻土。 她长到这么大,在寒冰洞中孤寂了多年,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养殖,东福手把手教她,眼见着一些洒下的种子冒出土来,由绿尖尖的小苗苗一点点长大,寒冰觉得格外新奇快意,犹如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镇日里只嫌天黑得不够早。白天时间太长了些。 东福晚上坐在草地上看她忙忙碌碌,头上是满天星斗,耳畔有山风轻拂,眼前有佳人俏影,他有时会恍惚又惆怅,在寒冰洞里,安宁又冷清,若他没有负一身的血海深仇,便是和寒冰一起朝朝暮暮,共度此生,也死而无憾。可是他终究还是要出去,邪医殿年深日久,组织庞大,他的仇人武艺高强,报仇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可是又怎么忍心留下寒冰一个人在这泂里孤清度日?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又当何去何从? “东福,你头上有什么?” 寒冰看到东福在发怔,唤了他两声,都未见他回神,便走过来,偎着他坐下。她自然知道东福在想些什么。但东福总是要走的。这一方小小的洞府,又如何能困得住她面前这俊美的少年郎呢? 寒冰反而比东福要想得开。她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东福的到来,是上天赐与她的福分。能有这么多天的陪伴,她已经知足了。东福如今又留下这些新鲜的种植之术,她又多了些打发时光的新法子,日后便是一个人,也有些事情可以慢慢去做,又何愁岁月悠长。她本就养的冷清的性子,也不怕时光如水流逝,如今有了这样的际遇,她知足且感恩,觉得自己比师父幸运多了。 寒冰又偏头去看他的一头白发。 东福这一头白发,本就奇异,在月光照耀下,犹如银丝一样闪烁着银光。寒冰却在他一头银丝中看到一缕幽黑。 “这是怎么了?” 寒冰挑起那缕幽黑,竟是一缕黑亮的头发。 东福伸手将头发绕到眼前,也纳闷了一会。他自小因一头银发而与众不同,格外显眼,在人群中若不用布巾包头,简直就如信号灯一样引人注目。 难道是寒冰洞中有什么,竟能克制他从胎中带来的千年九胎参,令白发变黑? 东福大喜过望。 若他一头白发尽数转黑,日后出了洞去,随便易一下容,便是走到哪里,也不用担心被人轻易认出了! 只这寒冰洞中,不知是什么有此奇效? 两人合计一会,估摸着就是东福每天早上喝上一碗的水花儿。只这个东西,却是外面没有的,东福以前从未吃过的。想来就是它的功效了。 自此后,东福仍旧是每日都喝。并未特别关注,但头上却陆陆续续长出新的黑发,转眼快半年过去,东福头上,已是半白半黑,发色斑驳,显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