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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太后夜访、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一波接着一波

  宫辇碾过山路,夜深渐凉。  太后捏着手帕,端庄温婉的气质略带惆怅,轻声问:  “他在想什么?”  紫蟒官袍的古典女子突兀地说道:  “以身为饵,扬名借势,邀天下人入局。”  太后紧锁深眉,直勾勾盯着轩辕婉儿。  她问这句话,只是想知道顾平安有没有一丝可能重回大乾效忠扶摇。  “什么借势?”太后困惑。  轩辕婉儿深思熟虑过后,自嘲一笑,“寻不到脉络,他横推五里路,绝非炫耀自己的本领,而是让世人目睹他的能力,相信他未来能达到极高的成就。”  太后凤眸微眯。  一路无言。  临近书院东边,一座座阁楼灯火通明,依稀能看到诸多门阀老怪物聚集在栈道,相邻栈道矗立着藏书楼的襕袍老人,武帝城城主等人漫无目的地踱步。  若从天际俯瞰,分明是一张棋盘,有人执黑作杀棋,有人执白棋,虽散乱无序却呈防御布局。  其实整个书院都很清楚,至少今夜,门阀别想如愿。  明天桂花宴开启利益瓜分,那些仗义执言的大人物冷静下来,一定会权衡妥协,满腔热血会被现实给浇灭。  但这一夜,他们愿意遵循本心,挺身而出。  “娘娘躬安。”  宫辇所到之处,众人屈身施礼,辇车悬着的琉璃灯盏映照出一张张阴沉的脸庞。  门阀望族无疑是暴怒至极,奇耻大辱绝不能吞进肚子里,更不能纵容隐患存活,零星火苗,未来有燎原之威。  他们不会责怪圣人,五里路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  谁能想到庶民这般逆天?  就连西蜀公主府,当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连自家都认为必死无疑,遑论外人。  既然栽了跟头,誓要不遗余力!  “倘若圣人执意庇护,别怪我等翻脸不敬皇权,顾平安已被阎王爷点名,谁也救不了!”  钟离氏的老头盯着渐行渐远的宫辇,回头看向朝堂首辅。  闻人守礼颔首。  顾平安唯一的活路,不是这群气血上头的武夫,而是山巅阁楼的至尊。  “可憎!”钟离氏老头左右徘徊。  别看他们声色俱厉,万一顾平安真依附皇权,与圣人化解恩怨,门阀圣地也只能言语威胁。  有了皇权宠信,那顾平安一步登天,绝对会动摇势族把持天下资源的根基。  钟离氏老头越想越急迫,怒声道:  “太后娘娘屈尊降贵亲自见他,很可能冰释前嫌。”  “勿虑。”闻人守礼气定神闲。  圣人承担过失时都敷衍了事,顾平安那么骄傲,岂会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这一夜,无数目光看向公主府阁楼。  重归皇权的怀抱,有利于社稷苍生,顾平安也能安然无恙。  ……  小楼檐道悬挂着铃铛,夜风一吹叮铃作响。  阁楼走出高贵绝美的身影,她直言不讳:  “见过大乾太后娘娘,深夜造访不合礼仪,请回。”  太后注视着长宁公主,面无表情道:  “哀家想见顾平安。”  姜锦霜语调冷淡:“他睡了。”  太后迈着碎步近前,俨然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强有力质问道:  “公主府尚且举步维艰,你能保住他的性命?长宁,自古浅水滩留不住鲲鹏,鲲鹏应翱翔在凤凰身后,希望你别太自私,你越想留住平安,就越是将他推向地狱!”  姜锦霜笑了,她很少笑,轻轻扯动唇角也美得惊心动魄。  “一口一个平安,他身陷圄囹,太后娘娘在慈宁宫悠哉悠哉赏花葬花。”  闻言,太后表情僵硬,仍针锋相对道:  “哀家自会悔过,平安永远是大乾子民,他少年时的志向就是辅佐帝王拯救苍生,不是去三州之地的蕞尔小国每日郁郁寡欢,伱想要补偿,尽管开口便是。”  姜锦霜懒得逞言语之利,平静道:  “在书院门口,姬扶摇推卸罪责,毫无忏悔之意,这是承认过失么?这是敷衍天下人,再次侮辱他。”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跪下认错,能考虑……”  “放肆!”太后眼含薄怒,截住她的话语。  周遭的宫婢也一脸气愤,主辱臣死,直呼陛下名讳倒也罢了,跪下认错简直是羞辱太庙列祖列宗。  “跪下远远不够!”姜锦霜声音冰冷。  太后很快冷静,沉声道:  “长宁,哀家要见顾平安!”  她故意拔高语调,声音响彻整座阁楼,甚至传遍附近。  过了很久。  “请回。”  暖阁深处只传来简短的两个字。  太后缓缓闭上凤眸,内心情绪翻涌,睁眼时注视着长宁,低声道:  “他有怨气,哀家能理解,但你千万不要糊涂,别等到收尸的时候抱头痛哭。”  “要不你去问问西蜀国师贾似真,你父皇姜渊敢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他能护住顾平安?不敢!”  “给哀家听清楚,整座天下,只有大乾女皇!”  姜锦霜斩钉截铁道:  “抱头痛哭?放心,本宫陪他一起死。”  说完转身走进暖阁,又突然止步,戏谑道:  “姬扶摇气量狭窄,见识浅陋,却又好大喜功,自作聪明,您真是挑选了一个极佳的继承人。”  太后寒声道:  “若非桂花宴,单凭你不敬皇帝,哀家要治你的罪!”  “你一个公主面对社稷帝王,还不配指指点点!”  “摆驾!”  太后率领宫婢内侍浩浩荡荡离去。  无论心里再怎么失望,面对外人,她是不可能指责社稷帝王。  那句“本宫陪他一起死”,已经宣告决心。  伴随着宫辇驶离栈道,消息迅速蔓延,整个书院都知道——  谈崩了!  顾平安宁死,也不愿朝着女皇卑躬屈膝。  那意味着他死期将至。  ……  “自作孽不可活!”  “自绝生路,那就别怪朕冷血无情!”  女帝屹立窗前,青丝漫舞,瞳色里的一丝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是无穷无尽的恨意。  “朕都低头了,还想怎样?指望朕像姜锦霜一样俯首帖耳仰慕他?他想觊觎侮辱朕吗?翻遍史书,也没有哪个男人配跟朕并肩而立!”  “区区后天境第一人,他莫非以为自己口衔天宪以镇万民?社稷多他一个更好,少他一个也阻挡不了大势,顺者昌逆者亡,朕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斩了他!”  太后沉默半晌,怒声道:  “推卸责任,不下罪己诏,你这番态度根本不似悔过,反倒像恩赐给他一条活路,你若诚心愧疚万般赏识,你应该在公主府阁楼下站一夜。”  女帝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颊笼罩寒霜,一字一顿道:  “他不配!”  “朕不会对他有任何愧疚,他挫骨扬灰,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朕要休息了,母后请便。”  太后摔门而走。  到了这一步,言语苍白无力,顾平安自己决意沉沦,她亲自劝说都无济于事,别说门阀圣地杀意腾腾,从社稷安危的立场,她作为大乾太后,也不得不狠心镇杀。  ……  清晨,鸟雀啁喳啼鸣不休,朝阳从云层倾泻,灰蒙蒙的晨雾如飞絮散去。  世事便是如此,无论前一天多么惊天动地,新的一天重新开始,太阳照常升起。  平原汇聚着浩浩荡荡的大势力,大乾筹备桂花宴的初心是为了向天下恩威并施,渐渐发展成每三年一次的利益商讨,此番最大的诱惑无疑是凉州梧桐山,天地元气眷顾的无主圣地,谁都想分一杯羹。  四面环绕着桂花树,芬香溢满每一寸土地,无数人抬头遥望山巅阁楼。  女帝一袭百鸟朝凤裙凭栏屹立,天苍苍,野茫茫,她独自俯瞰众生,这种凌驾于整座天下的快意无可比拟,静静睥睨平原,每时每刻都是权力荣耀。  她甚至希望时间凝滞,永远不敲响晨钟。  然而。  在这样一个辉煌的清晨,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五里路上,有人黑雾缭绕,看不清面容,顶着巍峨法相,旁若无人般走进书院。  周遭骤然死寂。  来者黑雾消散,露出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庞,头发斑白,瞳孔弥漫着青色的光芒。  他只是站在平原外,却给世人带来一种恐怖的威压。  当代魔头,拓拔洪荒!  天赋比肩大乾太祖皇帝,在北莽尸窟潜修,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也许天下第三,并不意味着只比两个人差,隐世强者籍籍无痕不图虚名,但天下第一,世间武夫没有谁敢说能胜过拓拔洪荒。  他南下中原。  抵达桂花宴!  气氛陷入冗长的压抑,书院夫子满脸凝重,缓步走向老者。  “拓拔,为何而来?”  诸多门阀圣地也惶惑不安,当代魔头已经五年没有走出北莽尸窟,今日造访,绝对图谋不轨。  拓拔洪荒负手而立,淡淡道:  “西蜀一人名唤顾平安,他传信至尸窟。”  “老夫在此,谁也休想伤他一根汗毛。”  轰!  犹如平地起惊雷!  无数人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艰难扭头,死死遥望西蜀公主府站立的位置,所有人的目光都极为骇然。  包括姜锦霜,她怔怔地注视身边人。  顾平安笑了笑:  “殿下,我说了,今天的天气真好,天很蓝。”  说着走向拓拔洪荒,脚步亦如五里路上那般不急不躁。  姜锦霜绷紧玉颊,想附和他的笑意,却实在太过惊讶而做不出任何表情,她一直不知道九封信递去哪里,从未想过其中之一是拓拔洪荒。  “你怎会想到老夫?”  拓拔洪荒笑着问,几步横越数十丈,眨眼间只十步之遥。  “多看书。”顾平安一如既往地冷静,轻声道:  “书上说,北莽尸窟有一位魔头,喜欢吞噬天资绝伦的年轻人。”  “你跟老夫博弈?”拓拔洪荒再问。  顾平安颔首为礼。  这一刻,无论是谁都浑浑噩噩,一个年轻人怎么会跟拓拔洪荒联系在一起。  “拓拔,老夫愚钝,还请解惑。”书院夫子声音沙哑。  拓拔洪荒环顾整个平原,不紧不慢地说道:  “天下都知道,老夫希冀啃噬一位资质非凡的年轻武夫,等了十几年,连一个入眼的都没有。”  “幸好,老夫没有忽略那张信笺,他说让老夫开开眼,亘古难见,太璀璨了!”  书院夫子心绪滚荡,难以平复。  诸多圣地门阀脸色难堪,短短几句话,他们就清楚了庶民的谋划!  众所周知,拓拔魔头吞噬的前提是修行四境蜕凡,身体彻底蜕变,完全承载融合天地元气。  在此之前,庶民拥有一张护身符,修行之道要契合心意,拓拔魔头甚至不能囚禁他,只能等待。  以自身为诱饵,让这条大鱼心甘情愿上钩!  好狠毒的计谋!  “顾小友,你真不惧?”拓拔洪荒笑着问。  万众瞩目,顾平安一言不发,只是任由体内气血螺旋式上升,脊柱一节一节发出声音,经脉扩张窍穴嗡鸣。  只身趟过五里路,体魄厮杀磨炼,早就在破境边缘。  无数人不寒而栗。  金刚境四重!  他同样用无声的沉默,表明了一往无前的气魄。  从来不压制境界。  “好!”  拓拔洪荒抚掌大笑。  顾平安笑得灿烂,片刻后轻声道:  “若被前辈吞掉,我毫无怨言,只是到了蜕凡境,我总会想方设法将前辈碎尸万段。”  拓拔洪荒非但不怒,反而称赞道:  “老夫欣赏你的勇气,拭目以待!”  霎时间,无数人注视着单薄身影,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仿佛冬天的阳光,隆重热烈但不灼人。  必死之局?  一夜形势天翻地覆!  纵然拓拔魔头不能在书院为所欲为,但要保下顾平安性命,肯定能做到。  踩死圣地天骄,羞辱衣冠贵族,那又怎样?!  “拓拔,你就不怕玩火自焚,自食其果?”  轩辕氏的老妪气急败坏,难以想象这只瓮中之鳖还能逃出生天。  无数门阀族人沉默,前辈也是气昏了头,很简单的道理,拓拔魔头必须等庶民突破指玄抵达蜕凡境,这是他的终极目的。  拓拔洪荒反而理所当然道:  “呵呵,老夫都能栽在蜕凡境手上,老夫活该要亡,有何可惜?”  顾平安笑而不语。  这一幕,所有人都想到一句话——  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  就在无尽的安静中,又有一群人不请自来。  神都城的顶级力量都分布在书院以及九重宫阙,靖安司拦不住,更别提城门守将。  当这群人出现的刹那,女帝瞳孔骤缩,衣冠贵族几乎瞬间勃然大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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