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皓月当空。 一行人沿着平坦的田坎,往远处的大土包前行。 那座墓位于土包中的松林,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像是一个叩在桌面上的碗。 “说说情况吧,你们是怎么把算盘打到这里来的?” “我们常年待在安阳,那里有很多的古墓群,高手们闻着腥味,也都愿意聚在那里。事实上哪怕是深山里的古墓,也都是十室九空,我们遇到的,都是些无用的废冢,这些年也下过几个斗,但都是些地主墓,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够我们吃。” “当家的吃不上肉,伙计们就连口汤都没有,就在我们准备花钱买支黑羽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一张照片。”小峰说道。 (黑羽、黑漂、黑扎、黑镖都是盗门暗语,意为金点、金井、金旗,都是买卖墓点的意思,两方通过掮客交易,掮客赚取佣金的同时,也要做好担保。这种买卖经常会遇到仙人跳和黑吃黑,不论哪种情况,掮客都是第一个死的。) (掮客消息灵通,他们充斥在各行各业,星探、猎头也属于掮客,有些人做的就是中间商,但他们不承认掮客身份。) 我和小白对视了一眼,示意他接着说。 “信袋很干净,没有邮戳和地址。就是普通的黄色牛皮纸,那是有人亲自送来的。他是个高手,因为我们院里养了两条大狼狗,他就像一个鬼魂,能做到无声无息。” “那天中午,我起床洗漱的时候,就发现客厅桌上,放着一个信封。我看它干干瘪瘪,不像是装钱的样子,也就没当回事,因为那个院子,住着很多人,也是我们“洗墨”的地方,直到天黑的时候,我问遍所有人,才发现那东西不是我们的人放的。” (制作假古董的时候,要提前配制一桶特殊酸液,使用的次数多了,酸液颜色就会逐渐变深,最后清洗器物的过程就叫做洗墨。假古董,高仿古玩的表面,尤其是铜铁瓷器具上会有部分的药剂残留,把玩过程要多注意一点。) “然后我就把他们都喊了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信给拆了。” “信袋里就装着一张黑白照片,拍的是一座青铜塔,那座塔的制作工艺,应该有两种,范铸法和铸合法,它是逐层范铸再铸合一起的,这有点类似搭积木。” “照片是在山洞里面拍的,光线不是很好,青铜塔附近,长着很多的钟乳石柱,它造型古朴,我感觉像是商周时期的产物,塔身约有四五层楼高,塔身上门窗紧闭,我感觉那是座棺殿。” 他说的很快,也很细致。 我能听出来,这些话在他心里,肯定也憋了很久,他很想一吐为快,我也就没有打断他。 我有点好奇,青铜棺殿怎么会是塔的形象,那是个和尚墓?塔里放着佛骨舍利? 他的推论有一点是错的,东汉时期佛教传入,那时候才开始有阁楼式塔,因木质易腐烂、燃烧,逐渐演化成密檐式塔身结构。 刚开始的时候,塔不称作塔,而是音译浮图、塔婆、方坟、圆坟等,隋唐时“塔”才作为统一的译名。 我想他干的是散土的活,他在队伍里的存在感,应该很低,说句难听的,养条狗都能干。 盗洞古圆近方,现代以长方形为主。 打盗洞也是个技术活,稍有不慎就会塌方活埋。 先前我遇到的小妾墓,它的轮廓为八面体,那是因为墓土回填,重新填压至盗洞的四个角。 如果技术再高上一层,外人看到的,就会是一个椭圆形洞口。 这种盗洞随便找个石板盖上,撒上落叶、覆土,过个几百年,恐怕都不会有人察觉。 “我们把头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就变得心事重重,他认为这是让人给盯上了,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信送来,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当天他就要我们换个地方。” “我感觉他想多了,这不像是战书,战书也没有这样的。我感觉这人是想合作,但把头的担忧也有道理,然后我们就偷偷搬走了。” “没过几天,我们就又收到了一封信,信里依旧装着一张黑白照片。” “不过这张照片有明显的意图,他拍的是那座青铜塔的墓门特写,墓门没有被铁汁封死,上面有道暗锁机关。” “我们把头一眼就看出,那是梅花六壬桩,它需要配合特殊的步法才能打开。全国能打开那道暗锁的人,不超过三个。” “我们把头明面上的生意,就是锁匠,他对古墓机关暗锁虽深有研究,但他也表示,那道暗锁他没办法打开。” “那段时间,我们睡觉都睡不踏实,就怕有人偷偷摸进来,把我们脖子抹了。虽然我们还是不知道,信是谁寄来的,但我明白,那是想要合作,也就松了口气。” “这行见不得光,害怕有人黑吃黑。我能理解那人的顾虑,他这样做无非就是在考验我们!有时候能力是一方面,人品才是最关键的!” “他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只是一张无足轻重的照片,说明他是想看看我们的应对反应,如果我们的反应过激,那个人肯定会直接消失,我想他就是看中我们把头是锁匠身份,就想来碰碰运气。” “可是我们把头不这样想,当天他就把我们分别关了起来,他认为寄信的人,肯定藏在队伍中间,那人心怀鬼胎,没憋着好屁!” “说不定就是个圈套!因为我们平时做事低调,连住在附近的人都以为,我们是搞地沟油的,因为造假时的酸液,多少会散发出些许臭味。” “把头认为信里,虽然有合作的意思,但无法解释,那人能准确找到我们,两回都做的无声无息,那两条狼狗,就像个吉祥物似得,居然没有丝毫的警觉,他认为这是不合理的,一定是熟人作案。” “你们老大疑心病挺重阿!”小白忽然说了一句。 “不讲武德的人太多了。以前倒斗两个人就够了,到今天人是越来越多,有的时候还要带枪,就怕遇上黑吃黑。我们把头年轻那会,差点让人闷死在墓里,所以他警惕心比较高。” 我看了小白一眼,就说“你们这次来了几个人,带枪了吗?” “一共五个人,骑摩托车来的,想着就是趟小活,也就没有带枪。” 小山说“想想还真是个阴谋,那人把我们骗过来,就是想借白爷的手,除掉我们?” “靠,我们喝口凉水都塞牙阿!没发财不说,居然还有人要害我们!玛德,该不会就是孙老王八蛋吧,他一直在跟我们抢占高仿古玩市场,生意上有很多摩擦,难道是他做的局?” “把头把你们都关了起来,然后信就送来了。不过这次信里,标明了详细地址和古墓信息?你们把头想过来探探路,同时也想搞清楚那人的目的,你们在这里,应该考虑了好几天吧!”我说道。 “您真是神了!”他惊讶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