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揉了揉脑袋,试图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他没料想能一觉睡这么久,昨晚的梦境尤为真实,仿佛要将他禁锢住一般,要不是肚子饿的咕咕叫,恐怕自己还沉睡在睡梦当中。 树梢上的鸟,开始叽叽喳喳的叫。张墨起床洗了把脸,接连给崔晓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应,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总要先解决温饱问题,张墨觉得自己饿的快受不了。 刚下楼正巧碰见崔晓急匆匆赶来,手里提着两袋包子,迎面就不好意思的告罪:“哎呦,不好意思,把你给忘了,一忙起来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快走吧,黎队正等你呢。” 张墨心想这是哪的事啊,把个大活人放这就不管了,实在是不靠谱。 办公大楼二楼的刑侦支队办公室,黎明正在自己屋里的沙发上蒙着头睡觉。 崔晓蹑手蹑脚的蹭到近前,附在黎明耳边轻声唤道:“黎队天亮了。” 黎明一把拉下蒙在头上的衣服大声说道:“喊什么喊!我早醒了!” 崔晓一脸委屈。 昨天俩人加班到深夜,干脆直接睡在了办公室,此刻的黎明头顶着鸡窝式发型,崔晓则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刚从食堂拿的羊肉包,趁热。”崔晓招呼两人赶紧坐下。 黎明不顾支队长形象,一手一个肉包边啃边说道:“昨天姓林那小子不是说漏了嘴吗,咱们今天兵分两路,一会我让大刘查他古画参保的事,还有马老四和他画廊的经营情况,你们俩一会跟我去趟法医组见个人。” 崔晓睡眼惺忪瘫在沙发上问道:“法医组?最近也没死人去那干嘛?” 崔晓打心里不爱往那跑,每次去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哪那么多废话,没死人就不能去了,没死人看活人!”黎明没好气的说道,兴许起床气还没消下去。 刑侦支队解剖室。 在支队工作了三十年的老法医姜潮,正在教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徒弟田姝如何从尸斑和食物残渣上辨别死亡时间。 张墨前脚刚迈进屋,就闻道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儿其间还掺杂着淡淡的尸臭,令人作呕。 黎明打了个哈哈:“老姜讲课呢。” 田姝站起身来乖巧的叫了声:“黎队。” 她在没进刑侦支队的时候就听说过黎明的大名,是整个警界出了名的追命三郎,让他盯住的人没有一个能跑的了的,连感官敏锐度都堪比警犬。 姜潮转过身,一脸愁容。昨天黎明就来找他软磨硬泡了两个小时,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黎队,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那侄子哪会看你那个什么脚印,他就是瞎琢磨,万一给你案子方向搞反了,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当年名震西北的姜玉贵老爷子那也是一代追踪大师级别的人物,看一眼羊蹄子印就能知道是狼叼走了还是人偷走了,配合警方也是破获了无数的大案要案。 我说老姜你说也是名门之后,更是个党员,思想觉悟能不能高点?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小姜的,就是请他帮忙看枚脚印,咱们快十年的交情这点小事你总不能不帮吧。” 黎明显然知道叔侄俩的底细,像磨豆腐似的磨姜潮。 “黎队,真不是我不帮你,我爹当年是破了不少案子,可也给自己惹了一身的骚,得罪了多少仇家。真不是我们不帮,老爷子传下话,以防引火烧身,后辈子孙再也不能学这门手艺,我爹的能耐压根就没传下来!” 姜潮为难的说,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也是有点左右为难。 黎明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老姜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跟小姜说一声,但咱们先说好,你不能在中间和稀泥,如果小姜实在不同意我绝不强求,并且以后再也不提。” 姜潮点点头:“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行吧,今早上刚送来一具车祸死亡的男尸,要求做司法鉴定,他正在地下室解剖尸体呢。” 一般只有涉及民事案件的尸体会在地下室,而刑事案件的尸体都会在一楼解剖,由法医姜潮主刀。 从一楼到达地下室要走一个长长的回廊,地下室的另一个口开在大楼的侧面,其实应该说是个半地下室,窗子的一半露在地面。 崔晓忍不住的小声问黎明:“黎队,你说的那个能人就是那个年轻的法医姜愈封?” 崔晓也认识,不过平常都是老姜主事,和刚来一年的姜愈封算不得有多熟。 “我怎么没听说他有这本事?”崔晓很不相信的说。 “你没听说的事多了,我告诉你老姜绝对在框我们,我以前所里的同事说过,姜家这门绝学姜老爷子就偷偷传给过小孙子一个人,就是姜愈封,老爷子的他两个儿子都没占着光。 这小子十几岁的时候就帮过当地民警破获过一起千斤粮食被盗案,当时传的很玄乎,说他愣是顺着大马路上的脚印就找到了盗窃犯,你说神不神,那大马路上得多少脚印,怎么也得千双万双只脚。不过就那么一件,也是为了保护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崔晓眼神狡黠:“连孙子都这么厉害,当爷爷的得神到什么地步,我说黎队,咱得想办法挖过来啊,有这手艺当法医白瞎了简直。” “废话,我还不知道挖过来啊,关键是他叔阻挡的太厉害,你一会看我眼色,老姜不是说他不会吗?咱今天高低给他诈出来。” 长长回廊的尽头,一扇朱红色大门阻拦了去路,不用说张墨也知道这门后边是个什么地方,逃生指示灯发着幽幽绿光,顺着门缝传出来更加浓烈的尸臭味还伴有丝丝寒意。 姜潮打开门,门正对着一个巨大的铁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但看不清里面泡的是什么。 惨白色日光灯管的光照不清角落里的阴暗,几人绕过架子就看到传说的那个神人正蹲坐在马扎上盯着解剖台上一具男性死尸,手里捧着一桶方便面,吃的津津有味。 姜潮上去就是一脚,骂骂咧咧的嚷道:“你个小王八蛋,跟你说了解剖室不能吃东西,你耳朵里塞驴毛了是咋的!” 这一脚姜愈封挨的相当郁闷,委屈的解释道:“二叔,我也不想啊,关键是他们送来的太早了,我都没空吃早饭,只能在这凑合了。” 解剖台上那具男尸被打开了颅骨红白色的脑花从脑子里流了出来,肠子也被翻出来,粘连着黄色块状脂肪和深绿色粪便,满屋都充斥着浓烈的腥臊气。 张墨看着姜愈封手里正冒热气的方便面,心想这人莫不是个牲口?对着这玩意都能吃下去。 饶是见过上百具死尸的黎明见到这场景也忍不住反胃。 在嗅觉和视觉双重刺激下,张墨终于忍不住扒住水槽吐了出来。 黎明哭笑不得:“得,整吐了一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张墨吸引了过去,姜愈封饶有兴致的打量张墨,他觉得这场景非常有意思。 “黎队,来新人了?也是法医?”姜愈封嬉皮笑脸的问黎明,要不他想不出来支队长亲自带人来的理由,要是法医自己可得锻炼锻炼他。 黎明也是一时语塞,局长亲自介绍来的,他可不敢做主只能敷衍说道:“还没想好安排到哪,暂时跟着我。” 小姜没听懂,老姜可是听懂了话里的门道,自己干了三十法医可从来没见过有哪个新人刚来就跟着支队长的,除了正副局长可就是支队长的官大啊,看来这小子有点来头。 姜愈封凑到近前准备逗逗张墨:“呦,吃的还是羊肉馅的包子,不过你不能在这吐,我不是怕打扫,只是跟你说清楚,这水槽子是放尸体内脏用的,如果你不介意,那当我没说过。” 张墨闻言撒腿就跑向屋外,玩了命似的逃离这个地方。 几个人都忍不住的笑了出来,罪魁祸首笑的尤为大声。 黎明干咳了两声正色道:“小姜,我来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他可没忘了来的目的,得尽早确认才好。 姜愈封又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嗨,黎队你发话就成了,什么帮不帮的,不过我有什么能帮的,法医主刀的都是我二叔啊。”他单纯的觉得是有关尸体的事,可没好好琢磨下他二叔此刻就在他旁边。 “是请你看一枚脚印。”黎明直接摆明自己的来意。 姜愈封的表情顿了顿,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姜潮:“什么脚印?我哪会看脚印啊,你让我解剖个死尸我还行。” 黎明早料想会有这一出,朝崔晓使了个颜色,崔晓会意当即说道:“我就说吧黎队,他哪有那两下子,连姜叔都不会他更不可能会了,黎队你就是被人骗了,还是十几岁就帮警察破了案,哪有那么多神童,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他啊。” “嗯,我说也是,可能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哪有那么邪乎,他刚才说了嘛,根本不会看脚印,弄不好就是他蒙的,恰好蒙对了而已。” 黎明和崔晓两人一唱一和,听的姜愈封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崔大头!你……”姜愈封刚要回怼过去,黎明的电话响了起来。 铃声在地下室环绕回响,声音空灵像灵魂在悄悄说话,如果张墨在,对这地方的厌恶会又多一个理由。 “喂。”黎明接起电话听了一阵眉头渐渐锁紧在一块,“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黎明挂断电话还没等众人开口询问,就对姜潮说道:“老姜,看来咱们得出趟现场了。” “怎么了?” 姜潮观瞧黎明的表情,也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接到报案,北河公园发现一具死尸,并且死法……不太寻常。” 再去现场的路上,黎明给刘永新打了个电话,姜潮还在想能有多不寻常,自己从事法医三十年,什么案子没见过,什么死尸没见过,别说勒死的吊死的,就是被大卸八块,切成片煮了的尸体他也经手过,做好本职工作,尽可能为案子侦破发现线索就行了,至于别的事就跟自己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