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段正值日跌未时,七月的暑气仍存不消。此刻虽以不是正午的毒热,但长久处于日晒,也不免暴晒伤身。 眠玉带严清秋和长平赶到翠屏台时,正见兰莺头顶着茶壶,跪在骄阳之下。 额头及早已汗水涔涔,豆大的汗珠趟过兰莺脸上,滴落在地,稚幼的脸上显的异与同龄的辛酸。 严清秋刚上前迈了一步,一道倩影在旁掠过。长平疾步到兰莺身边,用身体遮住了烈阳一片。 兰莺觉面前凉了些许,又陷了黑影,自觉的张开双眼。长平二话不说打翻她头上的茶壶,扶起兰莺。 严清秋问道:“可有不适,是谁让你跪这的?” 兰莺抿紧双唇,似在惧怕一般不敢说出名字,神情艰难,说与不说倒一时难抉。 长平看出了她的难处,莞尔一笑安慰道:“莫怕,有我们在,你只管说是谁即可,是非对错总要叫出来论上一番。”长平牵起兰莺双手,以自身的温度传给她温暖,使她宽心。 这一平常的举动真的给了兰莺安心勇气。稍过片刻,兰莺张口欲言,却被一声打断。 “不必劳烦,这就出来了。”话音刚落,竹玉屏后走出一道身影,身旁跟着一位仙娥。 那仙女身着浅绿撒花纯面千水裙,云水花蝶披风,头上簪着水晶衔珠簪,点翠云纹步摇,其身态中等,额点花钿,眉描羽玉。也是风姿绰约,气态不凡。 见严清秋屈身行礼道:“下仙烟璐参见秋容膳业。”来者正是聘礼司司掌烟璐。 看这烟璐笑面,严清秋深感不适,开口说道:“烟璐司掌是因何故责罚兰莺?若她是冒犯了司掌也该由我来处置惩罚,你大可不必如此。” 侧脸对兰莺说:“兰莺你犯了何错,竟惹的烟璐司掌责罚,还不速招来。” 她话音刚落,兰莺正要开口,烟璐的仙娥急匆匆的插话打断道:“是这妮子不看路,洒了我一身的茶水,还对我出言不逊,见她顽劣便罚她跪在这受罚。” 那名仙娥看着严清秋身旁的兰莺,目光里带着威胁的意味,面上似乎到着些得意。 严清秋问道:“哦?这位仙子是?” 烟璐道:“她是下仙贴身仙娥,名唤杏笠。” “好大的威风啊,区区一阶贴身仙娥都可随意遣罚旁的仙娥,何况还是膳业的贴身仙娥。也不知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一旁沉默的长平没好气的开口道。 言出,便引的在场的关注。 烟璐打量了一番长平,看她衣着服饰不是仙娥之扮,迎起笑,问道:“这位仙子怎如此眼生?看着也不是我们昆仑宫仙子,也不知是那宫仙子?” 长平冷笑一声,说道:“不过是司音宫区区行云司器。在司音宫里可见不到如此威风的仙娥,今日到了昆仑宫倒是张见识了。” 杏笠见长平对她冷嘲一番,心中顿生恼火,正要发作,被烟璐拦了下来。 烟璐笑道:“原来是司音宫姐妹啊,娘娘常教导我们昆仑宫仙子要同其他宫府的仙子善处,今日司音宫的姐妹来了昆仑宫,不妨移步我望生轩,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谁跟你是姐妹,我身边的这位和你们瑶池的仙掌才算我姐妹,还不劳你贴脸凑过来。长平很想将此话说出,但烟璐非存恶语,她也不至于如此打对方脸。 长平眼睛转了转,淡然道:“不必了,今日秋容膳业邀我进膳,便不劳烟璐司掌费心了。” 烟璐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之情,仿佛早已知晓结果,脸上流露出几分可惜之色:“那真是遗憾,只能日后邀约长平司器做客。” 又道:“今儿这事既然已知晓前因后果,也可以有个结果。杏笠确实越权责罚,是她不对。”侧面对杏笠说道:“杏笠还不为方才的那位仙娥道歉。” 而杏笠却没有严清秋想象的百般不服抗拒,生是觉得道了歉委屈自己。相反,杏笠很自然对兰莺行谦礼。 “抱歉,今天这事是我不对,莽然责罚你,坏了规矩。”兰莺却一直躲在严清秋背后,讷讷不出于口。 烟璐道:“好了,那小仙便先退下……” “不是这样的。”从开始到现在不发一言的眠玉突然开口说话。 严清秋问道:“眠玉你说什么?” 眠玉犹豫半分,终于开口:“不是杏笠仙娥说道那样,是……”话还未说出口,眠玉便瞧见杏笠的眼刀正一刀刀的剜着自己,讪讪的闭了嘴,低下头。 见状,烟璐关切道:“呀,这位仙娥是怎么了?可是患疾?膳业可要好好为她检查一番,下仙便先退下了。”语毕离去,临走前杏笠狠狠地瞪了眼眠玉,状似威胁。 眠玉低着头默不作声,等对方行远,严清秋再次问道:“眠玉你方才想说什么?”眠玉虽然声音小,但之前那一句,严清秋还是听到了。 严清秋拍着眠玉肩膀,以使其宽心,安慰道:“别怕,有我和长平仙子在这,不会让她们伤害你。说出你原本要说的,别怕。” 眠玉缓缓起首,侧眼偷瞄身后,确认烟璐及其仙娥离开,神色上方舒缓了些。 “膳业,长平司器,我们先离开这吧,眠玉怕被窥听。” 严清秋道:“好,我们先回去再说。” 眠玉快步到兰莺身旁,搀扶着。严清秋与长平走在前面,兰莺眠玉则在后相随。 走了不远,长平忽然凑近严清秋耳边:“你们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严清秋看向长平。 长平道:“兰莺既然误撞杏笠,洒了她一身茶水,可你看兰莺胸上和裙角,隐隐有着茶水留下的水渍还粘着点茶叶。而杏笠却是干净的透透,衣裙上没有一丝着眼的水渍,你不觉得怪吗?” 严清秋摇头道:“不觉得,她或许是用法术除去污渍,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长平哑口,过会又道:“我还是觉得奇怪,可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严清秋笑了笑:“你就是想太多了。” 萦环居 到了住处,严清秋与长平也没有入座,前脚踏进门里便停了下来,兰莺眠玉也停在门外。所幸屋檐遮蔽,烈日不曾照到。 严清秋问道:“兰莺眠玉你们去煮茶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一述来,莫纰漏了什么。” 兰莺眠玉对视一眼,兰莺上前说道:“回膳业,是这样的,我们初到昆仑宫并不知在何处煮茶,幸寻得一仙子问路,那名仙子指引我们去到馐馔楼。 几经辗转,我们到了馐馔楼前,两位仙子拦住我们,我们便说是膳业您的贴身仙娥,前来煮些茶水待客。” “那些仙子开始略有讶异,而后带我们上楼去取茶水。其中一名仙子私下悄说您堂堂瑶池膳业竟连茶饼都不存备,说您日子着实紧凑,我不忍她辱您,便欲上前争辩,却被眠玉拦下,便忍下。” “领了茶水离了楼,路径莲池,眠玉说要摘些莲叶做粥清清热,也摘些莲蓬回去,我便先行而去。途中我也不知怎的误撞杏笠仙娥,洒了她一身茶水,便打了我一巴掌,罚我跪下,我不从,她身旁的仙娥便压着我下跪,顶着茶壶跪在太阳下。” “跪了不知多久,便是眠玉带膳业和司器前来,兰莺才起了身。” 严清秋点点头:“辛苦你了兰莺。日后若同位仙娥的令你下跪,你要谨记万不可从,如何打你骂你都不可从,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下次绝不可轻易屈服。” 兰莺点头:“兰莺记住了。” 严清秋看向眠玉,问道:“眠玉你呢?方前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眠玉看看严清秋,又垂下头抿着双唇,犹豫半会才下了决心,道:“并不是兰莺误撞杏笠,是那杏笠故意刁难兰莺的。 我在莲池摘莲蓬时,假山后也有几位仙子,当时误听了她们想要去戏弄刁难兰莺的计划。” “她们说的话我听了净,心中一惊,手中的莲藕掉地发出声响,那几名仙娥听到赶来,索性她们不识的我,威胁我不准将听到的说出去,否则以后在瑶池没有好日子。” “我没有说话,那时太紧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张嘴也吐不出半个字,她们便觉得我是哑巴,讽刺了几句便离开。我记得她们说的话,跟了上去,就瞧见她们一群人在为难兰莺,连忙奔回来请膳业。” 严清秋沉思片刻,挥手示意兰莺眠玉退下,两人刚走,严清秋便被长平推了个踉跄。 “喂,你这膳业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仙女看不惯你,你的风评怎么如此糟糕差?就连仙娥都不待见你,你是做了什么?” 严清秋被长平那一推向前划了几步,险些倒地,平复下来揉着后肩说道:“我能怎么办?娘娘将膳业之位交于我,指望我能打理好膳部。可我怎么说都是插了四司的队,不满我在膳业这位子的大有人在,这些自然是意料当中的事。” 长平道:“你是膳业,他们欺负不了你,便那你仙娥发难,这仙娥还是西帝陛下赏赐你的,赤裸裸的对你膳业蔑视,这么忍着也太窝囊了吧。” 严清秋语重心长道:“此事我必然要解决,只是时间问题,须先寻得法子消除她们对我的偏见,你且安心,我自有办法。” 长平将信将疑道:“你可以吗?” 严清秋没有回话,只向她明媚一笑道:“好了好了,这就不劳长平仙子费心了。为了避免再有馐馔楼时的情景,今日恐怕是不能在瑶池用膳了,走吧去百香长廊,我请客。” 看着严清秋笑容,长平却不感轻松,无奈道:“好吧,看来你在瑶池也是不好过啊。” 膳部多数仙子对四司有着崇拜心理,自然不满不知从哪冒出的严清秋担任膳业。严清秋深知此点,这期间少不了与她唱反调的仙子,为应对此点,她早已做好策划,只待时局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