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尧淡淡露出一丝笑。 带着无尽的凄凉与悲悯。 “若要回答这个问题,那我必须要先问问欧庄主。” 毕尧看着欧延,“有关断情宫,你已知的,都有些什么?” “魔尊当年降世的浩劫,与断情宫有关,而你们,也是在那之后消失的,听闻……是受了诅咒,所有人被封印在断情宫中,不得苏醒。” 欧延回答了他的问题,言简意赅。 这确实是目前所知的大部分情况了。 大部分……还是从景年那儿被证实的。 …… “是啊,魔尊浩劫,归根结底,是因断情宫而起,但欧庄主可知道这浩劫之后,都导致了什么后果吗?” “魔尊被三大庄庄主以灵珠之力封印,而你们……被诅咒昏迷?” 毕尧在欧延的回答后苦笑一声,“欧庄主以为,只有断情宫才中了这道诅咒?” 欧延蹙眉。 毕尧看着桌上茶水中漂浮的茶叶,好一会儿才道:“魔尊哪有这么好心?他恨的是天下人,要的是所有人陪葬,凡界所有生灵——在当时,全部都陷入了沉睡,无一人幸免。” 欧延因他这番话顿住。 “所有人?”萧痕没忍住,重复了一遍,“可……明明我朝已绵延了将近三百多年历史,这其中,从未中断过。” “沉睡,便是将一切都静止。” 毕尧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移到萧痕脸上,“时间不再流逝,只全部定格在被施下咒法的那一刻。” “再次醒来时,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一切还都是昏迷前的模样,人没有老去,记忆没有消失,甚至没有人记得这中间的停滞。” …… 这话无异于一声惊雷,又诡异到天方夜谭的程度。 …… “其他人又是如何醒的?为何现在只剩断情宫还未醒来?” 萧痕紧接着问。 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不太相信毕尧的话。 “此咒法,涉及的人太多,地域太广,即便是魔尊,也无法做到完美无缺。世间各地,早随着时间推移,全部自己解除了,唯独剩下让他怨念最深的断情宫,直到现在,依旧毫无解法。” “你的意思,是当时被施以咒法陷入沉睡的那些百姓,实际的年龄,远不止他们自己所以为的岁数?” 既是中间有一段时间的停滞,且昏迷之人完全不自知,便一定会如此。 毕尧点头。 “魔尊被封印的朝代……距今已有二百七十年,那当时的百姓,是何时醒来的?” 在欧延和萧痕的认知中,所有的时间线都是完整串联的,从未有过任何中断。 “二百七十年?” 谁知,毕尧闻言,却是凄凄地反问了一句。 二人一怔。 “这个期限,是名剑山庄傅庄主所言,难道不也是魔尊被封印到现在的时长?” 欧延心头有什么念头闪过,那感觉很不好。 毕尧闭了眼,不知是笑还是叹,“二百七十年?……应是七百多年才对吧……” …… 房内死一般寂静—— 萧痕整个一震,错愕到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晃。 欧延放于桌上的右手倏地收紧,“此话何意?” “我已说了,凡是中了那道咒法的人,醒来时,完全察觉不出自己曾昏迷过,更不可能知道期间昏迷了多久”,毕尧冷静到仿佛麻木了一般,“傅庄主所说的二百七十年……只是世间众人自苏醒一直到现在,经历的时间罢了。” 欧延的脸色完全沉下去。 “景向岚,早在宫主继位前就被逐出了断情宫,魔尊的诅咒降下时,她并没有在断情山中,自然也躲过了这一劫,只是随山下众人昏迷了七百多年罢了。” “火族的寿命,一向长久,我们还能通过修炼将其不断延长”,毕尧终于解释了之前欧延的问题,“景向岚修习了妖界异术,早已不是普通人,她究竟能活多久,连我也不知道,所以……加上魔尊浩劫前的年岁,现在的她,已将近三百岁。” “你刚才说,世人自魔尊的咒法后,沉睡了七百多年,而距他们醒来至今,又已过了二百七十年?” 良久,欧延忽然问。 萧痕一怔,渐渐醒悟。 毕尧苦涩地勾了勾唇角。 他知道欧延要说什么。 “灵珠对魔尊的封印之期,只有一千年。” 欧延一字一句,就连语气都重了起来。 七百多年,加上后来的近三百年,那么千年之期,即便没到,也近在眼前了!—— …… “是啊”,毕尧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眼中尽是悲凉,“如今距离封印到期,已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 这个结果,任谁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 当所有人都还以为才过了二百七十年,距离封印解除之日还有七百多年的漫长岁月,却在现在当头一棒,被告知时间已到了?! “景年已经与欧庄主说过了吧”,毕尧看着欧延,“我需要她帮我一起找到五颗灵珠。” “魔尊与我族的恩怨,是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一千年的间隔而一笔勾销的,为了阻止他,为了救下我的族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在他封印解除前,集齐五颗灵珠。” “我不知道别人在面临全族被灭时,会怎么做,但至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 他说得信誓旦旦,眼中是难以磨灭的坚韧和执着。 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如此清晰刻骨地坦露心中所想。 毕尧声音无法控制地微颤。 欧延借着火光,一动不动望着他。 他很快冷静下来,“说了这么多,毕公子倒忘了讲一讲自己,这些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既然断情宫全族都在沉睡之中,毕公子又是如何出现在此处的?” “我如何得知?……” 毕尧微微垂眸,烛光在他面上投下一片阴影,就连情绪也晦暗不明起来,“亲身经历算吗?方才的一切,都是我亲身经历而来的——” 萧痕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消化着这些信息。 按照他刚才的话,他与景向岚,必然是同属一个时代的人物。 只是这话现在听来,无论如何都匪夷所思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