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好半晌都未有人说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画主挫败地跌坐回椅子上,倒是没有对结果恼羞成怒,只是一脸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任身旁的仆役如何劝,都回不过神。 “那不是林掌柜吗?” 景年听到旁边有人低语。 “可不是,这画……他半年前就入手了,听说还是熟人介绍的,比外面的可靠多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也是花了大价钱吧?” “那还用说?你看他的反应,这回打击肯定不小……” …… 景年指尖微凉,虽然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却还是忍不住唏嘘。 好在这林掌柜不是个暴躁的主,不然可又是要刀剑相交了。 “下一位——” 她还出神地胡思乱想着,场中已又叫了号,随着这三个字,她心脏猛地一提。 “姑娘,到我们了。” 疏逸低声提醒。 景年深吸一口气,看向朝他们这边走来的铺内伙计,将手中紧紧捏着的锦囊缓缓放在了递过来的木制托盘中。 众人见她一身白衣,面容被纱帐极长的帷帽遮得严严实实,但明显能认出是个女子,难免好奇起来。 景年在座位上没动,帷帽里,双唇却抿得极紧。 她很紧张。 尤其不知那不按常理出牌的临公子会让人当众说出些什么。 倘若他真认出玉佩是出自火族之物,那照前面两人那般当众告知,她的身份必然会引起人们注意,指不准就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 逐渐又有人又开始狐疑地议论起来。 这一回耗费的时间,竟比前两个都要长。 景年一双秀眉逐渐紧皱起来,揉着裙角的双手也不觉浸了些汗。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玉佩确实是有些门道…… “怎么这么久?” 临桌的人有些不耐烦了,偏头看了景年这边一眼,犹豫了下,索性以手敲了敲景年的椅背,扬眉道:“不知这位姑娘送了什么宝贝过去?” 景年脖子微动,有些不耐被人如此询问,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楼上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所有人目光都随着那开门声齐齐移动过去。 景年有些急促地呼出一口气,一颗心在看到那铺内伙计手中托盘里的锦囊时,微松了下。 待对方走下楼梯再次回到场内,却并未立刻将东西从锦囊中取出,而是恭声对景年道:“临公子托小的问,姑娘是哪里人?” 景年心中一紧。 她已直觉他知道了什么。 “北方,北部边境。” 纵使心中惊涛骇浪,她还是努力稳住,故意沉了声道。 “此玉,临公子颇为喜爱,连叹其成色、形貌,皆为世间罕见,尤其——这玉明显是被养过的。” “这话是何意?” 景年不动声色问。 “玉的通透,本就分好几种,而世人皆知,玉石有灵,可养人,人也可反哺于它。以人养过的玉,成色与普通玉石相比,层次、成色都会更为流畅,浑然天成。不过,这还不是姑娘的玉最叫人惊艳之处——” 众人一听,都面露奇色。 “常人养玉,是通过随身佩戴,与肌肤相触、浸润”,说到这里,那伙计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而姑娘这块玉,临公子说,除了外部的,还有内部的。” 景年蹙眉。 “简言之,这玉定在人的体内,或动物体内留存过很长时间——” 这话,着实叫人目瞪口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静坐于位置上的景年。 其实体内养玉,并不是没有过,可毕竟是块身外之物,若用此法,手段……难免过于血腥,所以常有人以动物腹腔替代,只是取出来时,便只能开膛破肚。而用到人身上……只有少数传言,曾有人在奴隶身上试过。 因着手段残忍,世间极少此类玉石。 只是以动物所制,便已相当珍贵罕见,更不说……是人。 而且如果是人,那必然沾染血腥。 念及此,众人看向那锦囊的眼神顿时变了。 …… “姑娘可知这玉出自何处?” 伙计面不改色,又道。 景年放于膝上的双手冰凉,双腿也不知为何有些发麻。 其实他说的这些,确实没错。 毕尧说她是手抱着这块玉出生的,这便说明,这玉是真实地与她一起,在她母亲肚子里,经历了怀胎十月。 这么一看,倒确实是由人所养的了。 可是……这到底没有回答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偶然得到这块玉,并不知出处,今日也是带着这个问题,冒昧请求临公子解答的。” 景年轻声道。 “此玉,并非凡物。” 伙计略一停顿,面露高深,却点到即止。 景年不知其意,“还请详说。” “公子言,它对姑娘的这块玉甚是中意,姑娘若想知道更多,可先提个价,同意将此物转手于他,若交易成了,他必定有问必答——” 此言一出,全场皆是不可置信的吸气声。 还有这种事?! 自己看上了,就当场决定收了,还要以此交换? 怎么看,都像是在有意以更多讯息要挟对方答应转手啊。 而且……这玉究竟是有多精贵?竟能引得不可一世的临公子当场上赶着要以高价收购? 未免……太过于夸张了。 这临公子自名扬安临以来,还从未做过如此叫人跌破眼镜之事。 再看景年这边,早在对方话讲到一半时,就已彻底懵了。 以至于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正被满场的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就等着她的回应。 “墨姑娘。” 疏逸见状,低声唤了她一句。 景年猛地醒神,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将这块玉转手于他人? 这是她拥有的唯一与自己身世相关的物件了。 怎么可能会给别人? 她真的从未想过…… 可除此之外,又到底该如何才能从临风口中得知有关这玉的玄机? 两个选项,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却没有一个是能选择得了的。 她满心期待地来到此处,最后却碰上这般荒唐之事。 当真挫败。 只是,他凭什么叫她做出这种选择?今日,难道不是他为到场的人鉴宝吗?明明白白写好的规矩,放在别人身上,就是必须遵守的铁律,而他自己就能随着心意胡乱更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