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似乎笃定了奴婢……不会有攀龙附凤之心?” 景年想了想,换了种方式试探。 这个词,还是在来上京的路上,长期听同行的女子和宫中的管事与嬷嬷说的。 而这也确实是到目前为止,令她最为好奇的问题。 这个七皇子自第一次见面,言语间便是一种没将她视作与肃王有任何瓜葛的口吻。 难道他就这么笃定,这些从全国各地挑选出的秀女,一个个都刚正不阿,一点也不想榜上权贵吗? 欧延闻言,似乎觉得有趣,抬眼看她,目光深深,“那欧某也想问问,姑娘到底有吗?” 又是将球踢了回来。 景年有些无语,这个人,似乎很喜欢将别人提出的问题又反抛回来。 本便是问他的,她又该怎么答? “奴婢……只求自保。” 她小心翼翼地说了实话。 欧延勾了唇,自顾在塌上躺下。 景年见他应要休息的意思,便走出去将房内的蜡烛熄灭,又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再开口客气一番。 当朝皇子的床,可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躺的。 “怎么还站着?” 背后传来欧延的声音。 景年在黑暗中转身,半晌才道:“七爷还是到床上睡吧,奴婢睡塌便好。” “要么我睡塌,要么我们一起睡床,你选吧。” 他答得很快,语气轻松,调侃之意难掩。 景年立刻默默在床上躺好。 被陌生的环境环绕,就连气息都充斥着陌生,景年清楚地明白自己所面临的未知究竟有多危险,因此连在床上躺着,身子都几乎是僵硬的。 鼻间能闻到一种淡淡的清冽的气味,像是某种药草,又像是皂荚,景年机械地盯着床顶的帘帐,越发不自在起来。 “你们以秀女的身份入宫,可是有什么过人的技艺?” 不想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再次响起欧延的声音。 景年没想到欧延还有心思与她闲聊,愣了下才道:“奴婢没有什么技艺……奴婢连字也识不得,原本只是村中地主府的一个下人……使者大人只说奴婢容貌出众,便将奴婢带走了。” 这是实话,景年从小便被勒令不得以真容示人,更是封闭地蜗居在地主府偏僻不起眼的后院里,不可能有太多见识。 “什么都不会?除了歌舞,其它也行。” 欧延似乎是不相信。 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吗? 景年觉得奇怪,但他强调着又问了一遍,便不好扫了他的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硬要算的话……奴婢略懂些药草。” 地主府有做些药草生意,景年从小也跟着做些活儿,耳濡目染,常见的药草都分得清,还识得许多北部边境特有的药草。 虽不懂医术,但会识药。 “药草?” 黑暗中,欧延的语气带了丝兴趣,语调微扬,重复了一遍。 景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所有问题背后都带着别样的目的,又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是……大概知道一些吧。” 她越发谨慎起来。 “巧了,我府中刚好有一位当世神医,你若对药材或医术感兴趣,尽管可以与他聊聊。” 神医? 也不知他是真心的还是客气的,景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顺着他的话搪塞过去,“谢七爷。” 又是一阵沉默。 景年屏住呼吸,睁着眼感受他是不是睡了。 “你若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 不想欧延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清醒。 这么说,倒像是期待她能问什么一样。 景年渐渐开始相信这位七皇子不仅面善,性格也是真的好。 她想了想,还真开了口,“方才七爷下马车前说了一个名字,奴婢不知是谁,后来便问了府中的侍女,没想到……竟是肃王的名字。奴婢想到七爷的名字,便有些奇怪……斗胆,问问七爷……为何与肃王不同姓?” 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复杂的隐情? 景年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问题问得出口。 黑暗中,欧延似乎笑了一声。 景年不知其意,本就有些忐忑,现在更胜。 “你这一路,都没有打听过皇室的消息?” 欧延反问她。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景年不知道,是件稀奇事了? “没有……偶尔听同行的人说过几句,大家都很小心,怕祸从口出。” 而且,说到的大多是有关肃王和太子的,并没有提到过什么七皇子。 “我是圣上的义子,并非亲生——” 欧延云淡风轻道。 景年愣住。 她一个普通平民,哪能想到竟会有皇子并非皇帝所出?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景年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找错了人。 既非亲生,那便更不可能与土灵珠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亲疏之分,在民间尚且看重,更不用说皇家。 “原来是……这样……” 景年干巴巴回了一句,压下心口的失望,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他的身份,在皇室应该很敏感吧?难怪肃王在他府中安插了眼线,他却一副完全纵容的模样。 景年忽然有点同情这位七皇子。 “你可知棠钰庄?” 黑暗中,欧延的心情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景年心头一跳,“听说过……” “我来京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候,身份不是皇子,而是棠钰庄庄主。” 欧延接着道。 似乎有很多年,没人敢,也没有机会亲口向别人介绍过自己了。 欧延勾了勾唇。 方才的话,听起来倒像是他在炫耀什么。不过他也确实有那么点儿这个意思,感受着说完后对方久久的沉默,竟有种不怀好意的乐趣油然而生。 果然按部就班的日子久了,便需要点不一样的调试—— 景年,我们来日方长。 ****** 翌日清晨,景年一听到欧延的动静便醒了。 对方似乎不想吵到她,动作很轻,景年也没敢睁眼,只静静听着他起身穿衣,直到离了卧房,轻声将房门关上。 景年向来浅眠,这回南下,更是如此,几乎没有一夜是睡得踏实的,更不用说昨晚最后欧延的那些话…… 她到底撞了什么大运,竟然碰上了棠钰庄庄主?! 本来还在愁错失了接近肃王的机会,想着该如何摆脱七皇子,哪想这七皇子本人就是棠钰庄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