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是生日那天出的事,一直是苗志新心里的痛。 以至于后来这么多年,一到陈瑶生日,苗志新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不见人,苗佳和父亲吵过几次,最后也妥协了。 她不是不明白父亲自责到无法面对的心,但她做不到忽视母亲的生日,哪怕母亲已经死了。 每次都是苗佳一个人抹着眼泪给母亲过生日,对着母亲的照片说话,后来艳华阿姨发现了,就和她一起。 艳华阿姨甚至会在陈瑶生日时买一个蛋糕,送上母亲最喜欢的向日葵。叫苗佳到餐厅,摆上母亲的生活照,两人默默点蜡烛,吹蜡烛。 苗佳那些年也是因此对刘艳华转变了态度,渐渐接受了她和父亲在一起的事实。 此时苗佳看着手机短信,索性打了个车直接回家。只是,她忘记看时间了,出发的时候正好赶上早高峰,有些堵。 司机倒不着急,计价器嗖嗖蹦还挺开心的,广播里放着朝气蓬勃的《让我们荡起双桨》。 司机师傅大概也被堵的无聊,就和苗佳开启闲聊模式,问她是不是还大学没毕业,苗佳说自己都工作几年了。 师傅就自顾自说起了自己的孩子,“上高中了,现在孩子都脆弱,动不动就抑郁,学习压力大。现在多好的学习条件啊,都不珍惜。 他们同学因为模拟考成绩不好,在学校一顿发疯,被父母送去了精神科一周才回来。” 司机满嘴都是对现在孩子矫情的不满。 苗佳本不想搭话,一晚没睡头疼的厉害,可司机师傅说的兴致勃勃,她就随便敷衍着,“现在学生和以前不一样,压力确实大。而且不一定是学习,许是吓到了。” “现在还能被什么吓到,都相信科学,我看啊,就是逃避学习。” 苗佳听着这话不舒服,想反驳,可怎么觉得这个故事这么熟,自己几乎本能的就想到了“被吓到”。 想了想,最近自己接触的只有这一个案子,是之前万诚戈那个同学,对,陈河。 万诚戈还怀疑过陈河是刨锛者,警方跟进过,陈河现在好像还在疗养院呆着呢。 苗佳不知怎么想的,看前面还堵着,一时半会动不了,除非从旁边小道拐弯,但从这绕路要多花二十多块钱。 索性,“师傅,不去那了,你给我从旁边改道吧,送我去郊区精神疗养院。” 苗佳就是临时起意,改道来看陈河。之前陈河这条线是有专人查的,她看过资料以及陈河口述的东西,没有太大价值。 但毕竟现在了解廖尘宇的人,还活着的不多了,她就想碰碰运气。 正好疗养院说,今天陈河的母亲来看他了。 苗佳在门外玻璃窗朝里看,陈河比想的要老很多,明明和万诚戈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头发却花白了,形容枯槁消瘦极了,此时坐在窗边拿着本子和水彩笔画画。 旁边陈河的母亲在帮他整理衣服。 陈河当年被吓到,实际后来好转了,可又复发,到现在人都不认识了,哪个父母都受不了。陈河母亲背影佝偻,头发全白,可还是在悉心照顾着自己的儿子。可脸上能看出这些年被命运折磨的痕迹。 护士敲门进去说了来意,那个老人站起来和苗佳打招呼,倒让苗佳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只说上次询问的结果还有些遗漏,所以来亲自问问。 陈河母亲叹着气摸着儿子的头,眼中无奈,“若说我们家,也算是刨锛案的受害者吧。 我这儿子好端端的,变成这样,当初怎么就去玩那种游戏。怎么偏偏只有他这样。” “之前诊断记录说好转了,可后来怎么又加重了。” “谁知道呢。” 陈河母亲无奈的摇头,“本以为那段日子过了,将来我们小河越来越好,就算豁出我这条命只要让我儿子好就行,可惜啊,命运作弄,让小河这辈子受这么多罪。他还年轻,人生那么长,以后我要没了,他怎么办呢。” “他后来再犯病前有什么诱因吗,比如他又被什么吓到了。” 其实这些苗佳没有必要问,但场面太尴尬只好找着话题,他母亲也不知道,只说一天傍晚出去买饭,还帮同学带第二天吃的面包牛奶呢,好好的,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病了。 陈河母亲当时还去学校里问了,但众人冷漠,只觉得这是一个疯儿子,又来个疯母亲,哪有人会真的解答她,只会敬而远之罢了。 “小河考上的大学虽不怎么好,但在本地,每周末都回家吃饭,他很乖的,我问他在学校怎么样,他都说挺好的,宿舍相处的也好。 按理来说没什么发病诱因的,医生当时怀疑他可能又是受到什么刺激,或者误食了含有精神干扰类的药物。可小河平时维生素片都不爱吃,能吃什么药。唉,总之,大概就是命。” 苗佳也跟着叹息。 房间安静,苗佳去看陈河手的画,旁边还有很多已经画好的。 画的内容都差不多,要么是一个单人的大波浪的女人,要么是大波浪女人脚边有个小孩,很潦草,脸都被乱线图黑了。 “这个是谁啊。”苗佳指着画里的人 陈河没回答。 苗佳拿过水彩笔想帮他涂色。 结果陈河把画挪走了,“不是黄色。” “那是什么颜色。” 陈河似乎很害怕,小声地在她耳边,“那个女魔是红衣服的,红衣服的是厉害的恶鬼,随时随地都在四处监视我,我不能和你多说。她会发现我的,我就死定了。她说过会看着我的。” 苗佳有些尴尬。 想和他再沟通过一下,拿了红色想帮他涂色。 陈河则惊恐的,“都告诉你了,要是暴露她的身份,你不想活了。” “她到底什么身份呢?” “就是女魔鬼。” 苗佳无奈的,甚至怀疑自己和他对话又到底有什么意义,站起来想走。 结果这时陈河突然抓住了她衣服一角,盯着上面的图案。 苗佳穿的便装,但里面的小衫是警队的,纯白,边角有标志。 “你是警察?”陈河问道。 “对。”苗佳有些惊讶,重新蹲下来,“你认得?” 陈河像小孩子一样点头,但同时又害怕的看着四周,紧张的抓着她,“我差一点就去你们那了,可还没到门口就被女鬼抓回去了,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不敢告诉警察。” 苗佳皱眉,“那你告诉我,这个女魔鬼是谁?是她把你吓成这样的吗?” 可陈河又低下头不出声了。 苗佳指着女魔脚下的小人,“那这是谁?” “这是我同学。” 陈河的回答出乎意料。 “你同学谁啊?” 陈河又不出声了。 苗佳看看时间觉得不应再耽误了,她早饭没吃现在头很晕,索性直奔主题,“你记得你的同学,廖尘宇吗?” 陈河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那你记得你高中哪个同学?”她决定试一试,“叶颜?万诚戈?钟明?廖尘宇?” 陈河还是没有反应。 看来今天是徒劳了。 苗佳叹了口气起身,和陈河母亲告别。 只没想到她刚要走,陈河就突然冲过来,把手里的画本塞给她,小声的,指着画中女魔脚下的小人,“这个就是廖尘宇,我把他藏在画里了,还有那个女人,我把他们都藏在画里,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害我的家人了。” 苗佳心一沉,“你说什么?” 陈河说着有些害怕的,捂着头,“要来了,女魔鬼来了,说让我闭嘴,否则就杀了我全家。” 陈河母亲赶紧过来,“你这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但陈河已经发疯哭了起来,苗佳却心跳如鼓,仿佛一下抓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陈河你告诉我,画里这个女的到底是谁,廖尘宇旁边的是谁?” “她是女魔,红色衣服的女魔,她要杀了我,我答应过不能说的,我不能说。” “那你告诉我,这个女的在哪看到的?” 可陈河已经发了疯,陈母哭泣着,推开苗佳大叫着医生护士。 苗佳却不死心,拉住发疯的陈河,“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她和廖尘宇在一块对吗,在哪看见的,你在哪看见他们在一块?” “在医院,在医院,她不让我说,我看到了她和宇在一块,拉着廖尘宇的手,她血盆大口,要吃了他,是魔鬼,吃人的魔鬼。”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可这时医生已经冲进来,将她推了出去,并且严厉呵斥了苗佳。而苗佳此时跌在走廊上,大量的信息在脑子里快速翻转。 她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画本,那上面一页一页足足五六幅。全都是魔女和小孩。 要波浪的头发,红色的裙子,那个年代这么穿的可很少,大多是下岗工人,都只穿黑蓝的衣服。 可这幅打扮似乎又很熟悉,她在哪看到过呢。 苗佳的心在抖,直到翻到最后一张画,依然是女魔和小孩,只是这一张像被陈河故意藏在最下面一样,内容也最多,不单有两个人物,还有凌乱的背景。看不出是哪里,但左上角的十字还有针头,是医院吗? 最重要的,这张图上魔女手里,似乎还多了一朵花。 中间横横竖竖画着,乍一看,很像一朵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