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皮黄不好听,我就叫他老皮了。 “老板!来盘羊肉饺子!” “都是贵客,得招待好喽!” 老皮见我脸色不对,笑呵呵的喊老板加餐。 一口一个饺子,在喝一大口冰峰,他吃的满嘴是油。 “点子有些扎手,把头知道不知道?”我放下筷子问。 “王把头啊,知道,他当然知道。” “另外小兄弟,我皮黄这人最看重名声,这么说吧,如果我出事了保证查不到你们,十万块是我的一口价了,你要干,等会我就带你去看点儿,不干也没事,吃了这顿,咱们天南地北两边儿走,以后还是好朋友。”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我以为他这番话是客套话,没太当真。 哪曾想啊。 短短年之后,年,老皮在扶风北部某个小县城的山上盗墓被抓了,一共个人,就老皮判了十年,本来他应该是吃窝窝头吃到年的,结果在年二月份,老皮因为伤病保外就医了。 他这个人,最早是在陕西扶风一带发的家,年出来以后,当地的华商报报导过他,同时,时认宝鸡创会(化创意协会)会长郭见明先生想采访老皮写一篇纪实短篇小说,后来不知道写了没有。 郭会长,您要是没写那我就简单说说。 陕西的扶风和岐山在当时是著名的青铜器集散地,老皮年从扶风砖厂挖到了一个喝酒用的青铜爵杯,卖了块钱,这笔钱顶当地好几年工资。 千禧年,从年到年,以前在陕西盗墓行里被称之为“疯狂的三年”。 当时的真实情况可不光是盗墓贼,西安本地的农民都经常去地里刨坑找墓,都胆子很大。 数据统计,年西安境内总共发现座古墓,这也就意味着几乎每一天都会发现新的古墓,地下比地上人多,随便修条地铁线都能挖出来几十座古墓。 老皮最开始盗墓,随后又当倒爷(对接香港人北|京人),最后又卖点儿,他给秦岭动物园拉动物只是障眼法而已,实际上他当时的个人存款,我预估打底都有个。 年我应该在丽江,当时听闻老皮突然进去吃窝头了,为此我还害怕了一阵,心想这老小子不会把我也叫进去陪他吧? 结果什么事没有,老皮当初说的这番话,他的确是说到做到了。 他出来后行里人还是愿意给口饭吃的,但是他媳妇不让他干了(他媳妇小老皮岁),于是老皮就在家安安心心种了几亩苹果树,最终于去年月份去世。 要问在西安干考古工作有什么感想。 时任周原博物馆馆长的罗馆长气的说“麻了隔壁,每次都是晚来一步,哪哪都是洞,一群孙子哎,皮魏五是大毒瘤,应该无期。” “皮魏五”说的是当时的三个人。 扶风的皮黄,麟县的老魏,还有西安的老五,这几个人我都打过交道,全是北派的人。 吃了饺子和羊肉泡馍,我拍板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决定让老皮先带我们去“看点儿”。 当时西安的夜市到处都是路边摊,冬天还有在马路边摆摊卖凉皮的,鱼哥开车拉着我们跟着小货车走,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就到了地方。 下了车,看到身旁不足一百米的派出所,我右眼皮直跳,不知道是不是跳灾。 “就那栋二层楼,”老皮指着马路对过的二层小楼说。 二层小楼门口立着个彩钢瓦。 彩钢瓦上用红笔写了“酒坊”两个字。 这地方是卖酒的。 看楼上灯火通明亮着灯,我问老皮“这不是还住着人,你怎么确定有唐墓的?” “小瞧我了是不?” “兄弟我告诉你啊,在我们西安,你有时候上厕所拉泡屎,没准都能拉出来个古墓。” 老皮指着远处的酒坊悄悄说“这户人家,老人辈是从山东过来的,在西安已经定居了多年,早几年卖西凤和太白,这两年主要是自己酿酒,包装散卖。” 见我正在听,老皮接着说“他家后来卖的是山东一种小品种酱香味烈酒,这酒叫“倒着走”,酿造这种土酒必须要用到两个东西。” “一是蚊子,二是黄泥窖。“” 老皮对我解释说“兄弟啊,这要酿倒着走,用的蚊子是和茅台一样的曲蚊,酒曲要用曲蚊帮助发酵,在就是黄泥窖,他家三个月前请人挖新黄泥窖,我那个老表就是挖窖的工人之一,你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他说话从怀里一摸,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一个方便面袋。 打开方便面袋,里头装的是一捧土。 我闻了闻,又用手翻了翻。 发白,粘手,是活土白膏泥。 “还有吗?”我说就凭这个不能断定是唐墓,宋墓辽墓也有这种白膏泥。 “呵呵”老皮神秘一笑,说您在仔细看看。 “这还要怎么仔细看?” 我伸手扒拉了两下,突然碰到了一块硬物,用手指夹出来对着路灯一看。 是一片带彩的陶片。 我皱眉说“唐三彩?” 老皮笑着说“是啊,这东西历来就是陪葬器,不光这一片,其实当时挖出来了上百片,屋子主人刚好没看见,被我老表收起来了,根据我的推断,那个发酵用的黄泥见只下到了两米深,应该只是个陪葬坑。” 看着不远处的polie,我有些不想冒险了。 为什么? 因为这时候普通的唐三彩不值钱,碗盘罐类的唐三彩才几千块钱而已。 当时在行里头值钱的唐三彩只有两种,一种是三彩马,还不能是断腿的,另外一种我们行里人叫“三彩加蓝”。 一般的唐三彩是黄白绿,极少数的会是“黄,白,蓝。” 这种蓝色不是青花,整体发乌发黑,这种加蓝的唐三彩物件数量少的多,一个就能卖到位数。 如果是三彩加蓝彩的陶马,那就更贵了。 但是碰到这种东西的几率比较低。 “你觉得怎么样兄弟?这个点儿,万块能不能搞?” 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这底下的唐墓是新锅,保本应该问题不大,至于能赚多少,那要挖下去之后再说了,再说了,这次把头是考验我,我怎么能撂摊子。 我点头说“行吧,那就个,成交。” “啊,痛快!我就喜欢兄弟你这脾气!以后有事了说话啊。” 就这样,那天晚上。 在西安崇皇派出所门口一百米不到的地方。 老皮笑着和我握了握手。 把酒坊的点儿卖给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