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钱,乃根基
范凌孟见是男人,立马兴味索然,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至到画舫上,范凌恒的也转过头看向一边。 “兄台刚才为什么要吟诵这首《题临安邸》?” 这绝色公子见两人不再紧盯住他,脸色自然了许多,想到刚才那首诗,不由开口问道。 “没什么,随口偶发罢了。”虽然面前这两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俊俏主仆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范凌恒深知祸从口出,在两个陌生人面前高谈阔论政事?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见范凌恒不想多说,绝色公子倒也不恼怒,自顾自说道:“这首诗是南宋刚被金人灭亡,赵氏迁都到杭州。但到了杭州之后,朝廷不思收复中原失地,只求苟且偏安,对外屈膝投降,达官显贵一味纵情声色,寻欢作乐。这才有了这句‘只把杭州作汴州’。” “可我朝和那软弱无能的宋朝可不一样,“庚戌之乱”后,北方鞑靼和我朝已多年未曾有过战火;江浙一带在张经、胡宗宪两任总督下,倭寇气焰大削,难不成兄台认为我朝会出现南宋那种情况出现?” “对对对,你说得对。” 听这人上来一副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样子,范凌恒更想避而远之,便心不在焉的回复道。 “你这人,好生无理,我家公子和你说话,你怎么这幅模样!”那青衣小厮为自家公子打抱不平道。 三番两次被人指责,是个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范凌恒也不例外,他扭头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语气生硬道:“一来我只不过随口吟了首诗,是你家公子过度解读;二来,我想和谁说话是我的选择,没谁说过我必须和你家公子聊天。” 说完,把头转过去,丢给两人一个后脑勺。 青衣小厮还想说些什么,被绝色公子拦了下来,他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下自己心情,放缓语气诚恳道:“兄台说得对,确实是我们主仆二人唐突。但兄台能在此情此景下吟出此诗,必是有自己想法,不如你我二人交流一番。” 范凌恒扭头又看了绝色公子一眼,只见对方轻轻咬着下唇,对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待。 绝色公子俊俏的样子,让范凌恒心中一软,急忙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这不对劲儿啊!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啊!”范凌恒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憋的时间太久,连看个男人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好不容易将心情从恶心中稍微调整过来,范凌恒也不去看着他的脸,防止自己有变弯的趋势,但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 范凌恒思考了下,斟酌着语言缓缓道:“你既对我朝军国大事如此关注,便应知晓,我朝三十余年内,大大小小战争近百场,胜负均有,胜多负少。那你可知道,打仗想赢靠什么?” “火器?军士?指挥?”绝色公子举了几个例子。 “这些只是获胜的条件之一,但不是绝对影响战争的胜负手。”范凌恒摇了摇头,淡淡道。 “那是什么?请先生教我。”绝色公子皱起眉头,两条秀眉轻轻挑起,那俊俏的样子,竟然让范凌恒想起了西子捧心的典故。 他赶紧拍了几下脑门,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心底赶走。 “钱。”他把手放在脑门上,缓缓吐出一个字。 “汉武帝对抗匈奴,花光了文景两代积蓄,隋末的三征高丽导致隋末农民起义,给了唐高祖机会;至于唐末的安史之乱,不也是因为向西对抗突厥,吐蕃以及西域诸国;向东对抗契丹,靺鞨,奚人等部落,多年穷兵黩武以来而导致的灭国么?” 当然,范凌恒今世通过阅读《唐史》了解更多后,再加上后世的分析,自然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且不是排在第一的关键原因。 什么阶级对立、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土地被大官僚、大地主、大豪商兼并;大批农民陷入了失田失业,破产流离的绝境;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宰相与寒族、胡人之间的矛盾激化;民族矛盾等等。 以上这些才是真正导致大唐最终走向没落的主要原因。 是不是很熟悉?因为现在大明也是如此。 以上所有,归根到底,是权和钱,权在前,钱在后。 简单来说,这种情况在封建制度下是无解的存在,范凌恒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任重而道远。 当然,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否则他小命休也。 “可两宋时这么有钱,可最后不还是被金人灭了么?”绝色公子翘了翘好看的鼻子,继续问道。 “这是因为两宋时期,国策是‘崇文抑武’,虽然我朝也是‘重文轻武’,但和两宋相比。我朝太祖以武立国,即便再尊崇文人,但武功却一直不曾落下。”范凌恒招子明亮,侃侃而谈。 虽然大头没法讲,但是讲讲细枝末叶倒是没关系,自从他掌了范式的权后,就一直在考虑如何在自保的前提下,做到既能不得罪人、站稳脚跟,还能让大明的实力有所进步。 其他不多说,哪天万一喝多了酒醉梦话,说到什么君主立宪,议会两院,怕是第二天菜市场前头的断头台下,斩掉的大好头颅就得多上个名为范凌恒的英俊小伙。 “两宋时期,宋太祖是黄袍加身,对武人天生不信任。当时所有指挥军队都是由朝廷直接指派武将、制定兵法。武将只有打仗的权力,却没有用兵的权力,如果违反了既定的兵法策略,甚至引来杀身之祸,这自然导致军队战斗力弱小。” 听了范凌恒的解释,绝色公子断然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在我朝绝不可能出现!” 范凌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绝色公子小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可……可能会有,但是一定比宋朝少!” 他刚才是习惯性反驳,远的不说,之前三边总督曾铣统领陕西三边军务,曾多次击退入侵的鞑靼军队,屡立战功,在他任内,鞑靼不敢侵边。 可最后,就因为权臣严嵩为置政敌前任首辅夏言于死地,由于曾铣和夏言关系好,就串通败将仇鸾,诬告曾铣掩败不奏,克扣军饷巨万。 期初,三法司因没有合理的证据不敢以律论断,后来,严阁老以“莫须有”的形式给他编纂罪名“交结近侍”,结果可想而知。 曾铣被判处斩首之刑,妻子、子女流放二千里,临刑前,他慨然赋诗“袁公本为百年计,晁错翻罹七国危”,史称“天下闻而冤之”。 现在严嵩势大,没人敢把这个拿出来说事儿,但明眼人都清楚,曾铣这位名将之死完完全全是因为严嵩的政治需求,其死之冤不亚于岳飞之“莫须有”。 由此可见,大明武将地位即便比大宋高,但也高的极其有限。 对方死鸭子嘴硬,范凌恒也不过多辩解,继续说道:“说到钱,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佛郎机大炮是个好东西吧?” 绝色公子点点头。 “但一门大炮,工时费用,材料铁铜的损耗,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二十两银子一门。而且这东西少了又起不到效果,一个百卫所五六百人,少说要配上10-15门大炮才能起到有效防御的效果。” “我大明总计有所两千五百余,就当全都是百卫所,我们最少也需要两万五千门大炮才能全火力覆盖。这就是五十万两银子的军费支出,再加上每年的养护、炮弹的使用,炮手的培养等……” “其他不多说,单这一个大炮,如果配满额就要多支出一百万两银子。” “其他的什么骑兵,百炼刀剑、火铳,如果按照满额配置,哪一个不花钱?但若不按满额配置,便会使军队战斗力削弱。” 绝色公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依先生所言,只要有了钱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再加上合适的将领,我朝军队将战无不胜?” 范凌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提高士兵的待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屯兵制,士兵平日既要种地,战争来袭时又要打仗。除非能在打仗的时候拿着敌人首级换取银子外,日常生活无以为继。” “平日种地收入,一方要养家糊口,还要收到卫所军官压榨。” “换做是你,连家都没法好好照顾的情况下,你愿意在战斗时舍生忘死的去战斗么?”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军人也是如此,往日农活众多,自己养活自己,自然就没时间练兵,不如平日把银子发足,军人每日操练不止,自然而然军队就有了战斗力。” “更重要的是,要给军队注入灵魂,要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一个军队没有信仰,再好的士兵、再好的军械也赢不了几场战斗……” 范凌恒止住话头,再说就要说到精神建设,什么人民军队爱人民,思想统一建设,这些可是和如今忠君的思想背道而驰,说出来竟是自找麻烦。 绝色公子不由嗔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好生讨厌。” 他愤怒之中耳根都变得通红起来,晶莹如玉的耳垂上隐隐可见的两个细细小点显得明显了起来。 范凌恒顿时了然,这是戴耳坠留下的耳孔,这个时代,男人,就连男宠都不会穿耳孔鼻孔戴耳坠鼻环。 也不知道是谁家小妞,难怪长得这么俊俏,原来真的是个国色天香的大姑娘。 范凌恒心里暗自庆幸,看来他的性取向还是非常正常的。 不过想到自己竟然和一个女人聊了这么多军事,他不禁有些好笑。 大明女性的处境实际上非常悲惨,现在讲究“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常态,而且这个“不迈”可是真的迈不动步子。 因为她们得裹脚! 想到这儿,范凌恒目光下移,转到这姑娘脚下,但长衫遮住了鞋子,他不清楚这男扮女装的姑娘是不是裹了脚。 “你这登徒子!往哪儿看呢!”青衣小厮这次可真忍不了了。 当下,女子的脚是腹部以上脖颈以下地带之外的第三大隐秘之地,除自家夫君外,万万不能让外人看到。 在两个大姑娘看来,范凌恒这种行为是非常失礼冒犯的动作。 范凌恒见那绝色姑娘也是一脸羞怒的样子,忙打了个哈哈,拎着范凌孟脖子拔腿就窜。 他把两边人群使劲扒拉到一边,顶着一群人不善的目光离这两个小姑娘越来越远。 绝色姑娘玉盘似的小脸上漂上两抹晕红,见范凌恒窜到人堆里,顾不得羞怒,高声的喊道:“你说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呀!” 情急之下,嗓音变得软软糯糯,与之刚才故意压低的清脆声都不一样了。 人群嘈杂声中,软糯的喊声传入范凌恒耳中,他不由暗道:“这才对嘛,这才是一个漂亮小姑娘该有的声音。” 随后,他不假思索的把前世非常喜欢的一首诗喊了出来:“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说完,大笑几声,手上抓着一脸茫然的范凌孟,脚下却丝毫不含糊,飞快离开了岸边。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绝色姑娘先是一愣,而后痴痴轻声重复着这句诗。 “小姐……小姐……” 直到青衣小厮喊了两句,她才回过神来。 “这小子好生可恶,一点儿都不懂礼数。” 青衣小丫鬟想到刚才范凌恒的样子,恨恨道。 “好了好了,小依,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得让他对咱们小依道声歉。” 绝色姑娘轻咬贝齿,眼神里闪出一丝狡黠,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好看的眉头舒展开来,呵呵笑了几声。 虽做男装打扮,却遮掩不住的透出几分妩媚色彩,好听的笑声引来旁边一众才子们的侧目。 甚至还有几个自诩风流的家伙看出主仆二人男扮女装,正要上前搭讪,绝色姑娘察觉不妥,连忙牵着青衣小丫鬟的手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