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凌恒这会儿在偏厅吃着精美的茶点，喝着上好的龙井，却不知道院中二人已商量好对策。　　 待屋外阵阵脚步声传来，他连忙站起身，片刻后，唐顺之和胡宗宪便走入厅内。　　 “稍后去见汪直，你跟着应德兄旁听，若他语焉不详，你尽可直接发问。”胡宗宪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范凌恒应了声好，乖乖跟在两人身后。　　 待上了马车，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请问汪直一事？”　　 唐顺之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点了点头。　　 范凌恒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唐顺之见状感觉奇怪，怎么这个弟子一直对汪直如此感兴趣？若非杨世芳在书信中把他的来历介绍的清清楚楚，他甚至怀疑范凌恒和那汪直有什么关系。　　 唐顺之哪里知道，范凌恒这是终于在这个世界中，为大明之崛起做出实质性改变的第一步感到开心。　　 只要有了第一步，那后续肯定要有所改变。　　 但范凌恒自己也清楚，以当下他的能力，最多也就是动动嘴，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剩下的排兵布阵也好，远征日本也罢，和他都没有太大关系了。　　 毕竟他现在连秀才还不是嘞。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众人下了马车，面前就是关押汪直的地方了。　　 此时五军都督府监狱浙江所大牢外阴云密布，牢门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每岗上站两人，一名甲胄士兵和一名飞鱼服锦衣卫相对而立，警戒的同时互相监视，每个人面露凝色，仿佛呼吸声都能听的到，如此森严的守卫只为看守一人，祸乱大明帝国十余年的倭患之源海贼王汪直。　　 昔日的四海霸主此时双手被重重锁链缠满了全身，一身灰色的囚服脏乱不堪，垂下的头发遮住眼睛仍挡住不住其阴狠的眼神。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片刻后，脚步在他牢门外停下，复又传来桌椅移动的声音，但他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只是怔怔的盯着面前那摊子已然成为黑色的血迹。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把汪直带过来，赐座。”　　 汪直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这名自他被捕后第一次来来到大牢中的胡总督，不由笑出声来。　　 “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名狱卒上前，“啪”的一声，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让汪直嘴角溢出鲜血。　　 “笑什么笑，都关到牢里了还这么嚣张？不看看今天是谁来，你这等海贼岂敢在胡大人面前造次。”　　 “咳咳……呸。”汪直咳嗽两下，吐出一颗沾着血迹的牙齿，看着给他一耳光的狱卒，汪直眯着眼睛轻蔑的一笑道：“你这等欺软怕硬的小吏，汪某不知杀了多少，要不是汪老狗以招安名义骗我上岸，我汪某人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个傻屌！”狱卒被汪直阴狠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正准备再赏他一巴掌以治他不敬之罪，顺便在总督大人面前表个忠心。　　 “住手！”　　 狱卒举起来的手放在半空，看着胡宗宪诧异道：“大人，他刚才辱骂于你！”　　 “我说住手，赐座，难不成还要我说第二遍？”　　 胡宗宪冷冰冰的话传来，狱卒悻悻的把手放下，抓起汪直的手镣，把他抬到椅子上，待他坐下后，又把他双手反绞到背后。　　 “出去。”胡宗宪命令道。　　 待牢门关好，胡宗宪派亲卫守在门口，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入，随后坐在汪直对面。　　 提审室犹如被黑暗吞噬的角落，微弱的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暗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着这一方空间，空气中弥漫着股股恶臭，范凌恒仔细打量着这位16世纪横行东南亚的海贼王。　　 只见他身形消瘦，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凄然，但全身上下不见血迹，想必还没有遭受过大刑。　　 但汪直看起来憔悴，双眼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丝阴狠，犹如黑暗中的孤狼一般，即便受了伤，但依旧野性不改。　　 胡宗宪和汪直互视，两人谁也不开口，唐顺之和范凌恒安静的站在胡宗宪身后，牢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那如豆的烛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连带着几人的影子也是忽长忽短，范凌恒无聊的看着自己影子来回变化，突然想到若是《咒怨》、《闪灵》这种恐怖片在这种地方取景，怕是连场地都不用改造。　　 正当他胡思乱想开小差时，汪直率先打破沉默道：“呵，胡老狗，别来无恙啊~”　　 胡宗宪任总督多年，听汪直这么喊，眉头不禁竖了起来，刚想发脾气，想到面前此人确实是被自己坑了一把，再加上往后还有大用，按捺住怒火，声音平和道：“汪直，你休要恼怒，本官当初已告诫你，不要擅自离开房屋，你非要去西湖游玩才被王本固设套诱捕。”　　 “呸，什么王本固，不还是你胡宗宪背后指使。”　　 胡宗宪不免头大，他和王本固背后乃是严党和清流之争，汪直这等常年在海外漂泊之人必然不清楚，解释起来也不是三两句能解释明白、　　 看样子汪直认定他被捕是自己所为，对他充满恶意，现在怕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呵，你说是便是，现在有一戴罪立功的机会能让你活下去，你是否相信我？”解释不通便不解释，胡宗宪干净利落的直接问道。　　 汪直抬起头，眼神猛地一亮，虽然他被坑了一把，但谁不想活下来呢？他刚要开口，又想到胡宗宪的龌龊，冷冷一笑道：“先说来听听。”　　 “我问你，倭国是不是有一小国名曰石见？”　　 汪直狐疑不定的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胡老狗问这干嘛，想了半天摸不清胡宗宪的目的，便谨慎道：“是有一个叫石见的小国，前些年毛利氏和尼子氏还为了石见银山的开采权打的不可开……”　　 一个“交”字卡在嗓子眼，汪直借助昏暗的烛光，清楚的看到胡宗宪脸上闪过一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