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范凌恒陪着杨清曦从西湖畔到慢慢地向下走，山路崎岖蜿蜒，沿路的树木上悬挂着厚厚的积雪，风吹起来，随着雪花翩翩起舞。　　 远处杭州的小巷里，白烟从屋檐上升起，在黄昏时分下，黄色的灯笼透出的光线变得温馨而浪漫，更远处玉泉的独秀峰，周围被薄雾所笼罩，让人在隐隐约约看到的只有一座雄伟而神秘的山峰，仿佛是仙界仙山的投影。　　 “你可是过了年便要离开杭州了？”杨清曦低头看着脚下的山路，语气沉闷道。　　 “嗯，县试来年二月便要开考，我要及早赶回去才行。”范凌恒身上裹了件黑色棉袄，整个人看起来都臃肿了起来。　　 而杨清曦身披雪白貂狐皮披风，外披大袖，内则衬褙子，下身搭配青色褶皱马面裙，为这个雪花纷纷的季节凭空增添了几分色彩。　　 “那你明年整一年怕是都来不了杭州了呢……”杨清曦小声嘟囔道。　　 “嘿嘿，怎么着？你会想我么？”范凌恒嘿嘿一笑贱兮兮的问道。　　 “我……我才不会呢！谁……谁会想你这登徒子。”杨清曦急忙否认，脸色一片羞红，忍不住轻轻的低下了头。　　 “哎，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某人会记挂着我，等着我哪天金榜题名时呢~”范凌恒看着耳根都红成一片的杨清曦打趣道。　　 杨清曦脸色通红，狠狠瞪他一眼道：“你这无耻之徒！”　　 “嗨，人不无耻枉少年，再说，我要不无耻，怎么能让杨大小姐对我另眼相看呢？你看前面这么多才子，杨大小姐偏偏喜欢和我这个无耻之人落在队伍最后面，我是因为不喜欢和那些眼高手低的家伙呆在一起，可你呢？”范凌恒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揶揄道。　　 自从中秋诗会一别之后，杨清曦想要再见到面前这人可就难上了不少，毕竟大明对于男女之防看的极重，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除了少数的节假日被允许出行外，其他时间大多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不过哪个少女不坏春，特别是范凌恒在诗会上那六首惊为天人的诗词和那首……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更是让杨清曦时时刻刻都在记挂着他。　　 至于范凌恒自然也对杨清曦有了几分好感，其他不说，便说在诗会那种满目皆敌的情况下，她能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便让范凌恒对她好感大增。　　 杨母倒是察觉了几分，毕竟谁家女儿没事儿就抱着张写了诗的纸没事儿傻笑发呆，当妈的肯定能看出来。　　 旁敲侧击之下，从女儿嘴里知道了范凌恒的名字，后来稍一打听便知晓了范凌恒来杭州的所作所为。　　 说真的，她作为妇道人家，还是挺满意范凌恒的……有才华，还是自家相公的弟子，现在更是跟随唐顺之学习，未来前途无量。　　 至于钱财……听说范氏经营的有布行生意，可他本人并不是商籍，以后还能考科举，这等女婿，杨母是越看越满意。　　 杨母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现在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如之何，必告知父母”“娶妻如之何，匪媒不得”“男女无媒不交“。　　 杨清曦能自己有个意中人，且意中人恰巧合适婚嫁，这对于同为女人的杨母来讲，是一件好事儿，毕竟当年自己嫁给杨世芳时，中间连面都没见过就直接嫁了。　　 前几年两人相敬如宾，后面有了孩子之后才慢慢过得自在起来。　　 所以她倒不反对杨清曦嫁给范凌恒。　　 可妇人在这会儿家中做不了主，她给杨知县写了封信，可路途遥远，还未见回信。　　 不过除此之外，杨母倒是看管杨清曦越发严格，等闲之下便不让她出门……算上中间在唐顺之书房见过一次面后，这是中秋之后四个月内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都是年轻人过来的，杨母怕两人见多了情不自禁……这可要被旁人看不起的！　　 如果杨世芳觉得这事儿可以，怕是还得在当地由范凌恒的父母托媒人说媒才行呢！　　 无媒不成婚，婚姻从古至今都是人生中的大事，在大明，婚姻讲究明媒正娶，因此，若结婚不经媒人从中牵线，就会于礼不合，虽然有两情相悦的，也会假以媒人之口登门说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才会行结婚大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这些都是结婚前必不可少的，可以说，虽然范凌恒还没踏入过杨府大门，可杨母已经把这些早早地都想了一遍……　　 杨清曦不知道自家母亲已经把范凌恒看作女婿看待，这次能同范凌恒在大寒日同游雪中西湖，她已是满心欢喜，虽然这人没个正形，但她偏偏就是觉得和范凌恒呆在一起要比和那些在她面前装腔作势的同龄人强。　　 范凌恒有所察觉杨清曦的心思，可前段时间他拿着银子购买了大批古玩字画，雅贿给胡宗宪、卢镗等人外，剩余的还有近七万两银子，这么多的银子，范凌恒给家里寄去了大半，并把这些银子做了安排。　　 首当其冲的便是去佛山购买一个铁矿，雇佣最少一千名铁匠，剩余的银子全部用在吕宋扩充船厂规模，尽快生产盖伦船。　　 哦……不对，现在应当叫安海号，这是嘉靖帝钦点的船名。　　 胡宗宪和严嵩因进献船只得到了大笔赏赐，杨世芳也因把图纸主动贡献给严世蕃而与严嵩的关系大有好转，再加上胡宗宪的建议，严嵩确定了杨世芳不要求回到京城任职，严嵩大笔一挥，把当时胡宗宪举荐的市舶司从六品副提举直接往上拔高了一级。　　 对，没错，杨清曦的老爹一跃成为广东市舶司提举，从五品官员，这样的跨越不可谓不大。　　 范凌恒还正盘算着自己那便宜师傅去了广州后如何利用这市舶司做些什么，两人走入一条一线天的通道内。　　 这是一块儿由巨石构成的一线天，前后只能同时通过一人，成阶梯状，途中有凸字型转角。　　 就在两人走到转角处，他们听到对面传来阵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