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钝向朱载坖一说,朱载坖便明白了方钝的意思,这些所谓的金银币,肯定不能被百姓所接受,他们的作用就是掠夺民财的,才行不愿意用才是正常的。 大明不铸造银币和不铸造铜钱的原因是一样的,就是缺乏金银,朝廷手中更没有金银,就遑论铸币了,所以大明百姓还是使用碎银、银锭、银铤、元宝等,这些形态的白银,均不能依靠数量发挥货币职能,交易时需要称量,而不是铜钱这样的数量货币。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造假的问题,朝廷的铜钱都容易造假,何况比铜钱价值更高的银币呢?恐怕朝廷的银币一发行,马上会冒出大批伪造或篡改货币的人,借此谋取利益。 现在大量的西洋银币流入国内,但是大明的百姓还是沿用自己的使用方式,就是收到这些金银币的时候,还是不在乎这些金银币的币值,而是观其成色(含银量、含金量),然后称重,说白了,就是将外国的金银币也当称量货币使用,其地位和银元宝、银锭相同。在日常使用时,如果购买的商品价值低于一枚银币,那么使用者也会将银币一剪两半或是几瓣,然后称重付钱,和散碎银两一样的效果。 因为西洋来的金银币流行着一种特别过分的操作——剪币,又叫偷银、偷金,因为当时西洋的货币大都是金属冲压压成的打制币,其具有图案清晰,成本低廉的好处。 但也使得很多货币的边缘不平整,不法商人们就会剪下货币边缘不平整的部位,然后将剪下来的贵金属碎屑收集起来,这样积少成多,不法牟利,造成了货币的金银含量和币值不相等。所以大明的百姓就还是使用老办法,把他们当作银锭使用。 朱载坖听完了之后,对大明现在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这才告辞而去,回到王府,朱载坖开始思考此事,事关货币,尤其是银币这样的高价值货币,肯定要慎之又慎,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家中的几两碎银,可能就是一家的积蓄,一旦遇到假币,那就是倾家荡产,这种事情极易造成民变,朱载坖觉得还是要放一放,急不得。 朱载坖刚刚休息一会,腾祥就到朱载坖这里哭诉了,原来腾祥奉朱载坖的命令去内承运库领取甲胄,却被索要贿赂,腾祥不给,他们便将一些破烂甲胄给腾祥,腾祥当然不干了,当即回来给朱载坖告状了。 朱载坖勃然大怒,吩咐道:“将陛下赐予的成祖皇帝的佩剑取来,打起孤的仪仗,去内承运库,叫黄公公来!” 腾祥赶紧下去安排,朱载坖何尝不知道这是腾祥有意的,说不定这内承运库的太监和腾祥有矛盾,但是朱载坖还是决定帮腾祥出这个头,让宫里明白,裕王殿下也是有脾气的。 无逸殿,嘉靖已经知道了此事,宫内的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黄锦呢? 黄锦已经向嘉靖说明了此事,嘉靖说道:“黄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锦只是笑笑,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其实内承运库的太监小吏们,借发放物资的时候借机索要贿赂已经是潜规则了,不光内承运库如此,太仓不也是如此?这些内承运库的奴才固然是瞎了眼,但是腾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事情,给黄锦传个信就好了,可是他却选择了把事情搞大,朱载坖也借机生事,生怕事情不闹大。 所以嘉靖才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锦说道:“皇爷,要不然老奴去看看,还是把此事了解了算了。” 嘉靖摆摆手说道:“你是司礼监掌印,大明的内相,又不是他裕王府的随堂太监,怎么事事都要帮他裕王府擦屁股?朕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办。” 黄锦无奈,只得在无逸殿伺候嘉靖批阅奏疏,朱载坖的车驾仪仗已经到了内承运库,内承运库属于内廷系统,设有掌印太监一员,近侍、金书、太监十余员,掌司、 写字、监工数十员。虽然内承运库太监品级不高,但是绝对是皇帝的心腹,不被信任的人是决不会担当此任。 现在的内承运库掌印太监,乃是御马监太监高忠的门下,一向和黄锦不太对付,当然也和同为黄锦门下的腾祥不对付了,高忠因为很会修宫室,一路官运亨通。而且当年庚戌之变的时候,俺答统率大军兵逼近京师,高忠率领神机营参与防守,英勇杀敌,立下功劳。 所以嘉靖才将御马监交给他,命他统领禁兵,宿卫宫禁。虽然高忠不像黄锦那么受嘉靖的重视,但是同样也是宫内的大珰,故而今日的事情,实际上是黄锦和高忠两人的斗争。 无逸殿内,嘉靖正在批阅奏疏,突然问道:“内承运库是高忠的门下掌管的吧?” 黄锦赶紧答道:“回皇爷,确是高公公的门下。” 嘉靖目光灼灼的盯着黄锦,嘉靖怎么会不知道黄锦和高忠之间的明争暗斗呢?高忠现在虽然是御马监太监,但是在太监中,司礼监就如同外廷的内阁,只有进入司礼监,自己的太监生涯才算完整,所以高忠一向和黄锦不太对付,这点嘉靖是很清楚的,所以这次滕祥为何闹事,恐怕和黄锦脱不了干系。 嘉靖盯着滕祥一会,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内承运库交给沈皇贵妃打理!” 黄锦赶紧答应下来,内承运库作为皇帝的私产,皇帝是可以不受正常行政程序的束缚,随意指派人员管理的。如孝宗的生母纪太后,在成化朝的时候就曾经管理过内藏。所以嘉靖将内承运库交给沈皇贵妃打理,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黄锦赶紧准备去办,嘉靖叫住黄锦,问道:“黄伴,你还记得三思吗?” 黄锦赶紧跪下说道:“皇爷,老奴记得,思危、思退、思变。” 嘉靖点点头说道:“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啊!去办事吧!” 黄锦出了无逸殿,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